随着陽光将房間照得越發透亮,躺在床上的艾格隆終于睜開了眼睛,從睡眠當中解脫了出來。
最近這一段時間,他一直都睡在帳篷裏的行軍床上,如今終于得以在石牆和天花闆的庇護下入眠,感覺竟然無比舒暢。
而且這一次,他并不是一個人度過漫漫長夜了——他的未婚妻特蕾莎,此刻正靜靜地躺在他的懷中,閉着眼睛依舊在沉睡。
艾格隆仔細端詳着她的睡顔,她的表情平靜當中又帶着些許的笑容,仿佛在慶幸自己終于又得到了内心的安穩,胸口也在微微起伏,有節奏地呼吸着,如同第一次見面時那樣優雅恬靜。
然而,因爲此刻隻穿着貼身内衣,而且是側躺着擁抱着他睡覺的,所以她現在不可避免地暴露了大片肌膚,在晨曦的照耀下白得耀眼刺目,讓少年人看得也心神蕩漾。
這個癡情的少女,早已經認定自己和未婚夫将會相伴一生,所以對他已經卸下了所有防備,除了最後的底線因爲各種顧忌而不敢突破之外,她毫不吝啬于向少年人展示自己的一切,可以說他們離真正的新婚夫婦也沒有多大區别了。
對特蕾莎來說,這當然是甜蜜的幸福,可是對艾格隆來說這就是苦樂參半了,一方面他也确實覺得跟特蕾莎挨在一起很舒服很開心,但另一方面他又必須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不要被少女所魅惑,一時糊塗之下突破底線。
看着特蕾莎半露不露的身體,艾格隆在自己被獸性壓倒之前,強迫自己恢複了理智。
算了,再忍耐忍耐吧……總不能因爲一時把持不住結果搞出大亂子來。他滿心遺憾地遏制了自己又一次的沖動。
你這個壞姑娘,一定是故意的!等着吧,到時候一定要好好地折騰你一番……少年人在心裏恨恨地想。
仿佛是感應到了少年人心中的無奈和咒罵似的,特蕾莎恰好也在此刻醒了過來。
她微微張開了眼睛,然後長長的睫毛也上下抖動了起來,最終她的視線集中到了離她僅有幾厘米遠的少年人的面龐。
“殿下,早上好……”她的臉上立刻就綻放出了安心的笑容,然後跟他打了個招呼。
如此柔美的呼喚,讓艾格隆心裏“能看不能吃”而産生的一點點怨氣,也猝然就消失了。
“早上好,特蕾莎。”他笑着向特蕾莎也打了招呼,然後他掙紮着松開了特蕾莎的懷抱,“是該起床的時候了。”
因爲久别重逢,所以昨晚他們兩個人聊到深夜才一同入眠,彼此之間說了無數情意綿綿的話。
等到天亮了以後,夏奈爾也知趣地沒有過來打攪他們,所以他們一直睡到了自然醒。
他沒想到特蕾莎卻執拗地依舊抱着他,似乎不肯撒手一樣。“殿下……再這樣抱一會兒好嗎?畢竟……隻有這時候才我們兩個才能夠獨處。”
“好吧。”既然她都這麽說了,艾格隆想也沒想地答應了下來。
他也能夠理解特蕾莎的心情——久别重逢之後,她很希望和心愛的人膩在一起,彌補失去的時光;而以他們兩個人的身份,以及現在的環境,要是起床投入到日常當中,那肯定身邊都少不了人,也就沒辦法享受獨處的時光了。
于是,在特蕾莎的要求下,艾格隆繼續和她相擁着,體會和未婚妻的溫存。
随着勝利的到來,緊張不安的戰事總算告一段落了,艾格隆認爲自己可以暫時放松一下。
特蕾莎微微眯起了眼睛,緊緊地抱着他,享受着這來之不易的甜蜜時光。
“殿下……梅特涅終于來找我們了,他答應讓陛下允準我們的婚事并且送上祝福,所以橫亘在我們之間的最後一道障礙也就此消失了……”
對特蕾莎來說,在她強迫父母答應自己要求的時候,她就已經做出了和家族決裂的心理準備,但是她畢竟深以自己的哈布斯堡家族爲自豪,對家族對帝國都深懷感情,如果能夠得到皇帝陛下的祝福,對她來說也是意外之喜。
而且,她内心深處最害怕的事情是皇帝陛下因爲自己離經叛道的舉動而遷怒于自己的父母,畢竟陛下和父親一直以來關系就不好。
而如果皇帝陛下也認可了她的行動,那麽她就不會再給父母添麻煩了,也算是她這個不孝女最後的安慰。
“感謝我的外公陛下!”艾格隆半是認真半是嘲弄地回答,“那他到底打算怎麽讓這樁婚事在不傷及任何人顔面的情況下,圓滿收場呢?”
“陛下和梅特涅認爲現在的我還在奧地利境内,并且依舊是您的未婚妻——這樁婚約既然官方沒有取消、您也沒有聲明取消,那它自然還是成立的。”特蕾莎小聲回答,“我是在等您戰事平息、建功立業之後,在媽媽的護送下從國境内趕過來和您成婚的,難道這有任何問題嗎?”
艾格隆明白了。
在理論上,特蕾莎現在還在自己的家裏“避世隐居”,她跟這裏的一切都沒有關系。
雖然很多人已經知道這不是事實,但隻要奧地利官方堅持這個說法,而特蕾莎公主和自己不反駁,那麽她就依舊還在奧地利國境内——而艾格隆和特蕾莎當然也不會去反駁。
所以在理論上,特蕾莎,是在幾個月後,被她的母親一路護送來到希臘同自己完婚的。
如果官方通報的“事實”成爲被所有人公認的事實的話,那好像真的就沒有人會因此聲名受損了……哪怕有些雜音,那也隻是诋毀公主的别有用心的謠言而已,帝國和自己都不會認賬。
政治,果然就是睜眼說瞎話的藝術啊……
哪怕自己是受益者,艾格隆也忍不住有些哭笑不得。
“所以,這世界永遠是膽子大的人獲勝。”接下來他忍不住發出了感歎,“捅了婁子不用怕,隻要把婁子捅得足夠大,自然會有人殚精竭慮地幫你圓回來……”
“你還好意思說!”一聽到這裏,特蕾莎突然就生氣了,“要是你不折騰出這麽多事,我又何苦遭這麽多罪?大家又何必這麽頭疼?你……你差點把我們的婚約斷送了!”
一說到這裏,她又再度憤恨難平,忍不住捏起拳頭捶打艾格隆的胸口,“你跑就跑了吧,爲什麽還要留下那樣絕情的信?要不是我當機立斷,阻止父親把信公開,這一切就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她越說越是後怕,因而也就越發生氣,忍不住又瞪了少年人一眼,“我好不容易把這場可怕的風波抹平了,你還好意思嘲笑!”
艾格隆自己也知道自己這事做得太不地道,所以隻能讪笑着任由少女捶打自己發洩——反正也不痛。
“其實我寫那封信也是爲了你着想……”
“誰允許你以爲我着想的名義抛開我了!”特蕾莎氣呼呼地打斷了他的話。
艾格隆再也不敢說什麽了,隻能任由她發洩。
“算啦,既然結果是好的,那就沒必要糾結之前發生的那些事了。”好在特蕾莎自知自己也說得過頭了,所以也放緩了語氣,“總算後來你也有點良心,沒有再公開說過婚約的事情,給了我一點餘地,不然……真的就難辦了。”
艾格隆心裏暗呼僥幸。
在逃亡并且确認安全之後,寄出信件給德意志和法國的報社,公開發表聲明聲稱自己獲得了行動自由,并且對自己的外公和奧地利帝國毫無怨言。
他本來是想提一下婚約的問題,但是因爲一直沒有看到卡爾大公對此發表任何聲明,他害怕卡爾大公另有打算,爲了避免把這位聲威顯赫的皇室親王給得罪死了,所以就沒有再對這個問題發表任何言論了。
在他看來,既然卡爾大公已經掌握了自己的親筆信和聲明,他想要什麽時候發表都行,自己沒必要節外生枝打亂他的步調。
簡單來說,他并不是爲了特蕾莎考慮,而是爲了卡爾大公考慮,才沒有再公開聲明解除婚約的。
結果卻沒有想到,不是大公不想發表,而是第一時間就被特蕾莎搶過來燒掉了……
他并不是一個算無遺策的神人,能夠得到這樣的結果純屬意外,是特蕾莎靠着一股子執拗和堅持,讓卡爾大公無奈之下默認了女兒的任性,讓這場婚約在絕處逢生,這是他之前做夢也沒有想到的事情。
特蕾莎如果稍微遲疑了一刻,或者膽子稍微小一點,那一切也許就會變得完全不同。
僥幸,實在僥幸。
不過從結果上來說,這倒是非常圓滿了。
特蕾莎當然不知道艾格隆的心中所想,她已經沉浸在對驚心動魄的往事的回憶當中了。
“你還記得那次聖誕節你來拜訪我們家嗎?”她輕聲說,“那時候媽媽的考慮是讓婚事放在6月份,也就是說,如果沒有這些意外變故的話,我們已經成婚幾個月了。”
“如果是那樣的話,恐怕我們的孩子已經在孕育當中了——我可不會白白辜負我們的大好時光。”艾格隆笑着回答,他的語氣近乎于調笑了。
特蕾莎瞬間臉上變得绯紅,顯然年紀輕輕的她,還沒有适應這種“夫妻之間”的話題。
可是她也不想叱罵不知羞恥的少年人,因爲這一切不也是她自己暗自期待的嗎?
所以,她隻能軟弱無力地瞪了少年人一眼,然後含羞帶怒地小聲回答。“殿下,再等等吧……我知道這樣的煎熬對你來說并不好受,可是……這對我們來說是最好的辦法了。”
“沒事,特蕾莎,我能忍耐的。”艾格隆伸手拍了拍她的臉頰,“而且我願意等待,就像品嘗美酒一樣,把美好的期待一直濃縮在這份等待當中,直到那一刻再一起品嘗我們獨享的甜蜜……我相信,這将是我人生中至福的一刻!”
特蕾莎聽得歡喜無比,但是她卻不知道怎麽回答這種話題,而她卻又不甘心沉默,讓殿下的甜言蜜語落空。
“我會努力的……”她想了片刻之後,然後大着膽子回答。“到時候請盡管……盡管品嘗吧!”
這話好像還是不合适?不符合公主的身份?也許吧,但是不管了,反正這裏也沒有旁人來大煞風景。
再說了,自己丢家族臉的事情都已經做了那麽多了,哪裏還需要再關注這種小事……
因爲這番對話,兩個人的心裏都充滿了甜蜜,忍不住互相又擁吻了起來。
而這時候,日光的影子也在無情地向室内移動,提醒他們時光的流逝。
許久之後,他們兩個人才戀戀不舍地結束了擁吻。
艾格隆看了看看特蕾莎,一時間也心蕩神搖。
他們兩個都還隻有十幾歲,如果近期結婚了的話,那就是是不折不扣的少年夫妻,而且從這個年代來說,君王離婚實屬駭人聽聞——也就是說,一旦成婚的話,他就要和她共處一生了。
毫無疑問,他知道,無論對公對私來說,他結婚都是一件大事,影響到整個家族——但如果婚後生活是這樣子的話,那他也沒有什麽抵觸心理。
特蕾莎,确實是他能夠接受的伴侶,無論是她的身世還是她的性格、甚至還包括那種當機立斷的決心,以及對他的滿腔愛意,都讓他挑不出任何毛病來。
要說有毛病的話,那反而是自己一方……一想到這裏,他又不敢再想下去了。
“好了,特蕾莎,不管怎麽樣我們都得起床了。”他笑着提議,“還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們呢。”
“嗯。”特蕾莎紅着臉點了點頭。
于是艾格隆叫來了夏奈爾,讓她幫助兩個人一起換好了衣服,而睡足了一晚、又在早晨和特蕾莎濃濃情語的艾格隆,此刻已經是精神抖擻,充滿了使不完的幹勁。
“早餐已經安排好了嗎?”他問夏奈爾。
“安排好了。”夏奈爾立刻回答。
“今天殿下有什麽安排嗎?”這時候特蕾莎插話了。
“陛下白天視察部隊,晚上會主辦慶功宴會,邀請功臣們參加。”夏奈爾連忙回複。
“那麽……艾格妮絲小姐在嗎?”特蕾莎突然又問。“好久沒見到她了,我挺想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