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的榮幸，陛下。”</p>
在埃德蒙-唐泰斯應下了這句話之後，艾格隆也稍稍放下了心。</p>
毫無疑問，埃德蒙-唐泰斯将要置身于危險當中，想要活着回來希望渺茫，但是他卻相信，在冥冥當中，埃德蒙-唐泰斯應該也有那種超越命運枷鎖的偉力。</p>
他曾經是主角，而且注定會有太多的傳奇故事，如今到了自己的麾下之後，他的故事又怎能被命運輕巧地終結呢？</p>
他一定會跟随自己走向命運的巅峰，也會随之實現他個人所渴望的一切。</p>
“好了，我該說的、該做的都已經完成了，剩下的全部交給你了。”艾格隆擡起手來，拍了拍埃德蒙的肩膀，然後語重心長地看着他，“接下來，我和全軍将士們一起靜待你的表現。”</p>
“好的，陛下！”埃德蒙-唐泰斯站直了身體，然後直視着少年人，以此來表示自己的決心。</p>
兩個人靜靜地對視了片刻之後，艾格隆輕輕點了點頭，然後放下了自己的手，接着轉身離開。</p>
他既然選擇相信并且依賴對方，那不管怎麽樣就應該相信到底，無論結果如何，那都是他自己做出的選擇。</p>
自從他開始反抗命運以來，運氣既然一直都站在他這一邊，他深信這一次也絕對不會例外。</p>
接着，他帶着自己的衛兵們回到了自己的營帳當中，然後又派人将自己手下的軍官們都召集了過來。</p>
很快，這些軍官都被召集了過來，在衆人的注視下，艾格隆鄭重其事地開口了。</p>
“諸位，我們漫長的等待即将結束了。”</p>
他的話，立刻就讓衆人精神一振。</p>
“基督山伯爵那邊已經可以行動了？”米歇爾-内伊詢問。</p>
“是的。”艾格隆點了點頭，“剛剛基督山伯爵已經告訴我，他們的人已經準備好了，行動時間預定是明天晚上——”</p>
“太好了！”他話剛落音，在這群人當中立刻響起了一陣如釋重負的歡呼。</p>
這麽多天以來，全軍一直耗在邁索隆吉翁城下，進展寥寥，軍心士氣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下滑，即使那些最忠心最勇敢的人，也開始懷疑繼續圍攻邁索隆吉翁的意義，并且開始質疑他們主君的判斷。</p>
很明顯，以現在這支軍隊的實力，也難以支持長時間的圍攻戰。</p>
所以對這些軍官們來說，他們的希望都寄托在基督山伯爵身上了。</p>
如果伯爵的行動成功了，那自然是最理想的情況；如果伯爵不幸失敗，那至少也會給陛下一個撤軍的理由，讓大家盡快結束這一場煎熬。</p>
艾格隆也當然能夠感受到這些軍官們的想法。</p>
在面臨挫折的時候，每個人都不可避免地會産生一些沮喪，這是人之常情——隻要能夠取勝，所有的沮喪情緒都會立刻一掃而空，所有人又會繼續對他奉若神明。</p>
雖然他已經答應了，萬一伯爵的行動失敗，就直接撤軍——但是在内心的深處，這個心高氣傲的少年人，又怎麽可能願意咽下失敗的苦果？</p>
而且他現在的實力非常薄弱，所有的資本無非就是自己的威望罷了，他又怎麽可能願意吞下失敗的苦果，折損自己的威望？</p>
“爲了牽制敵軍，吸引他們的注意力，明天白天開始我們要繼續發動進攻。”艾格隆說出了自己的想法，“而且，爲了達成欺騙，我們不能是之前那種小打小鬧，要擴大攻勢的規模，以便讓敵軍相信我們仍舊不死心，堅決希望突破他們的防線。”</p>
接着他看向了米歇爾-内伊，“米歇爾，你來做準備吧。”</p>
米歇爾-内伊明顯有些猶豫，但還是勉強地點了點頭，“好的，我會安排下去的，陛下。不過……”</p>
“不過什麽？”艾格隆追問。</p>
“如果基督山伯爵那邊失敗了，或者戰果不明，我請您不要因爲一時意氣而繼續進行無望的進攻。”米歇爾-内伊大着膽子向艾格隆勸谏，“當然我并不是對伯爵沒有信心，事實上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夠成功，我隻是……隻是希望爲您做好最壞的打算而已……”</p>
“對我說話沒必要這麽拐彎抹角，米歇爾，你知道的，我絕不是一個意氣用事的人。”艾格隆笑着搖了搖頭，“放心吧，我記得我說過什麽，一旦基督山伯爵失敗了我就撤軍！”</p>
得到了他再次明确的答複之後，米歇爾-内伊顯然也松了一口氣，而其他人則更加如釋重負。</p>
于是，接下來所有人都開始商讨明天的攻勢。</p>
最近一段時間，除了爲了收斂陣前的屍首而出現短短的停戰之外，艾格隆的軍隊一直都在不斷發動進攻，隻是這種進攻規模極小，隻是帶有一種“絕不放棄”的宣示效果而已，傷亡也被壓得極低。</p>
而艾格隆希望的是再發動一次大規模的攻勢，這就意味着在前沿部署的部隊要重新調整，而且要增加進攻的部隊人數，這就必須讓各支部隊之間做出協調。</p>
所幸，在最近一段時間裏，除了佯攻之外，艾格隆還讓自己的手下大規模地在前沿挖掘壕溝，這些Z字形的壕溝提供了大量的寬敞空間，所以增加進攻部隊人數也不至于造成混亂。</p>
在經過了一段時間的商談之後，各個軍官之間總算達成了一緻的意見，而這也就意味着明天的進攻計劃也因此而拟定完成了。</p>
雖然每個人都對最後的勝利抱有一些懷疑，但是他們都知道，這是全軍的最後一搏，所以哪怕是爲了對陛下有個交代，他們也樂意帶着自己的部下，拿出一次真正的表現，爲這次戰役盡自己所能。</p>
對于他們展現出來的積極性，艾格隆也非常滿意。</p>
對他來說，隻要能夠再調動他們努力一次就夠了。</p>
就像是在賭場上把自己的賭注都壓上，然後用一把來定輸赢，赢可以赢個痛快，輸也能輸個幹脆。</p>
在會議即将結束時，他也做出了最後的訓示。</p>
“諸位，我對你們一向開誠布公，我所有的想法和部署，都是依賴你們來完成的，所以……我現在也可以告訴你們，這就是我最後一招了。我把你們帶到了這裏，并且不惜一切代價地争取勝利，迄今爲止我都是正确的，所以我請你們繼續相信我，并且直到最後一刻之前依舊全力爲我效勞。”</p>
接着，艾格隆閉上了眼睛，然後長舒了一口氣，“誠然，我把一切交給了上帝來裁決，但是我深信，我們所付出的一切努力，絕對不會無價值的——”</p>
“是的，陛下！”在他說完之後，軍官們齊聲向他應和。</p>
艾格隆輕輕點了點頭，然後又睜開了眼睛。</p>
是的，骰子已經擲下，剩下的就是看結果了。</p>
就在這時候，一位衛兵走了進來，然後将一封信送到了艾格隆的手中。</p>
即使沒有仔細看信的封面，艾格隆也知道一定是特蕾莎寫過來的。</p>
——因爲，原本按照規矩，在艾格隆召開軍事會議的時候是不允許任何人打攪的，但是他特意規定，如果是特蕾莎寫的加急信件的話，可以破例。</p>
這并不僅僅是對特蕾莎的尊重和優待，更主要的原因是，特蕾莎如今坐鎮在他的後方，是他收集信息最主要的來源，也掌握了他和全世界溝通的信息渠道，所以他必須和特蕾莎保持緊密聯系。</p>
艾格隆拿過了信件然後展開來看，而這時候，所有人也知趣地沉默了下來。</p>
他仔細地看着信件，信中依舊是特蕾莎那娟秀而又清晰的筆迹，一點也沒有爲上次的事情生氣的痕迹。</p>
不過這一次，信的篇幅非常簡短，主要内容也隻有一件——</p>
奧地利駐伊斯坦布爾的大使館，已經派來了一位官員，來到了邁索尼，并且即将和特蕾莎見面，溝通彼此的立場，而且他也有意同希臘獨立軍政府建立聯系。</p>
雖然信件簡短，但是對艾格隆來說，這卻是一個讓他期盼已久的好消息。</p>
他逃離了維也納之後，經過了一系列的輾轉騰挪之後，終于有一個歐洲大國願意正眼打量他了！</p>
而且恰好還是和他恩怨糾纏最深的奧地利……</p>
這應該說是命運的巧合嗎？</p>
不，仔細想來這也最符合邏輯——</p>
歐洲列強當中，眼下最弱的是普魯士，但他們對所謂的近東利益漠不關心，而次弱的奧地利，卻因爲自身地緣環境，而不得不關注巴爾幹的局勢。</p>
所以，在歐洲平衡即将被打破，俄羅斯大軍眼看就要湧向伊斯坦布爾的時候，最先沉不住氣，也自然會是他們。</p>
不管怎麽樣，既然奧地利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他自然要接住。</p>
這也意味着他和梅特涅可能會暫時中止之前的敵對關系，重新和當年一樣“親密無間”。</p>
梅特涅肯定不在乎這種關系轉換，因爲他一直都是玩弄縱橫之術的老手；而作爲他的好學生，艾格隆自然也更加不會在乎。</p>
歐洲大陸上已經上演了無數次類似的分分合合，今天是朋友明天是仇敵，他不會有任何的心理負擔。</p>
終于……我終于站在歐洲乃至世界舞台上了！天知道我爲此付出了多少……</p>
不自覺當中，艾格隆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p>
他努力想要掩飾自己心中的竊喜，但是他這次失敗了，他的臉色微紅，眼睛裏更是閃耀着興奮的光線。</p>
他畢竟在骨子裏還是個少年人，還是一個極度渴望被世界認可的少年人。</p>
如果沒有其他人在的話，恐怕他現在已經是在仰天歡呼了吧……</p>
而這時候他才發現，所有人都在暗地裏注視着他。</p>
艾格隆深呼吸了一下，總算重新讓自己鎮定了下來。</p>
雖然他很想跟在場所有人分享自己的喜悅，但是目前這件事必須保密，梅特涅肯定不願意現在就公開和自己來往。</p>
所以他默不作聲地将信重新折好，放回到了信封當中。</p>
接着，他猛然站了起來，然後用犀利的視線掃視着在場的所有人們。</p>
這炯炯燃燒的視線，讓在場的人們都不禁有些害怕了。</p>
“先生們，我剛剛收到了一個好消息，請原諒我現在還沒辦法具體告知你們這個消息到底是什麽，但是……正如我剛才所說的那樣——我們所付出的一切努力，絕對不會無價值的，我們已經赢得夠多了！足夠我們走上舞台！”艾格隆說着說着，舉起了自己的右臂，重重揮舞了一下，“但是我們赢的還不夠，我們必須在舞台上賣命表演，拿出讓所有人都敬佩的表現，隻有這樣我們才能夠繼續留在舞台上，而不是被人轟下台！”</p>
他越說越是歡暢激動，整個人的身上都洋溢着一股激動。</p>
“邁索隆吉翁必須落入我的手中，這場輝煌的勝利，加極大地增加我手中的砝碼，讓我更有資格發話，我不能允許這場戰役以失敗告終。”他大聲對所有軍官們說，“我們所有人都要拼命努力一次，無論是基督山伯爵，還是你們，或者是我！明天就是我們奪取勝利的關鍵日子，我不允許任何人有所遲疑或者退縮……我們必須勝利！</p>
我們已經闖下了偌大的名聲，所有的基督徒都在爲我們偉大的勝利而歡呼，我們已經赢得夠多了！所以還有什麽需要再擔驚受怕的呢？難道我們輝煌的聲名會在這裏止步嗎？難道我們複興帝國的宏願會在這些渺小的土耳其人身上戛然而止嗎？不，這是不可能的，他們不配，這些可憐蟲隻配成爲我們的墊腳石！我們一定要赢！我們一定會赢！”</p>
其他人則大氣也不敢出，隻能默默地看着少年人發洩，他們的心裏則在疑惑，爲什麽陛下在收到一封信之後，就像是癫狂了一樣。</p>
發洩了一會兒之後，艾格隆終于慢慢地平靜了下來。</p>
“好了，該說的我已經說完了，諸位，你們回去吧，按照我們的計劃部署，明天準時發動進攻。”他以冷靜的目光注視着，然後鄭重地叮囑了他們，“記住，我會看到你們每個人的表現，而你們的表現也将決定着我今後怎麽看待你們，祝你們好運。”</p>
不管是心甘情願，還是勉強爲之，所有人隻能以同樣振奮的精神回應陛下的目光。</p>
“爲了勝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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