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師</p>
收到了來自于希臘的邀請之後，艾格隆和其他所有人的最後一絲疑慮都已經消除了。</p>
再沒有什麽需要猶豫的，所行的道路隻剩下一條，從今往後隻能勇往直前，無需恐懼也無需遲疑。</p>
去吧！</p>
正因爲群情激昂，所以僅僅隻過了兩天，所有人都已經打點好了行裝，隻等着他們的君主一聲令下，就去奔赴那個呼喚着他們的浴血之地。</p>
就在這點清晨，所有士兵在軍官們的命令之下，集中到了海邊等待上船。</p>
他們悄無聲息地圍在棧橋邊，按照早已經熟練的隊列，組成了幾個方陣，一眼望去猶如是黑色的森林覆蓋在了岩石上。</p>
而在棧橋邊，幾艘僞裝成商船的帆船已經停泊在了那裏，接下來就将會把他們都帶上征途。</p>
此時的艾格隆，正在島上修道院遺迹的大廳當中，和自己的騎士團成員們一起壯行。</p>
此時，氣氛既激昂又凝重，人人屏氣凝神看着這個少年，等待着他最後的訓話。</p>
而在旁邊的桌子上，擺着幾十個玻璃杯子，此時裏面都已經倒滿了酒，猩紅色的酒液把折射到了地面上，猶如在爲地上鋪滿了鮮血一樣。</p>
這就是未來的預兆！</p>
艾格隆心潮澎湃，他的目光四處逡巡，從每一個人的臉上劃過。</p>
他清楚的記得，就在不久之前，他讓特雷維爾侯爵把這些血氣方剛、胸懷理想的年輕的波拿巴家族支持者召集到了這個島上，他親自把他們都一一封爲自己的楓丹白露騎士團騎士。</p>
他把劍放到過每個人的肩膀上，同時也記住了幾乎每個人的臉。</p>
而如今，他就将帶着他們去冒險了。</p>
毫無疑問，哪怕一切順利，他們中的一些人也注定再也沒辦法看到帝國複辟的那一天。</p>
可是他們非但沒有說出一句怨言，反而都躍躍欲試，一定要追随着自己前去，爲自己的事業奉獻自己的血汗乃至生命。</p>
他向來是一個不近人情的人，但是他們所展現出的那份忠誠，确實讓他深受感動。</p>
不管他們的忠誠當中摻雜了多少個人私利，艾格隆覺得自己都要回報他們。</p>
“諸位，我想我不用刻意強調，你們也應該知道我們接下來會面臨什麽。”在沉默了許久之後，艾格隆終于壓住了自己内心當中的思緒，在衆人的注視下緩緩開口了。“在我的命令下，你們将會爲了一個飽受奴役的弱小民族的解放事業而戰，你們所能夠得到的東西不多，除了爲我效忠的榮譽之外，唯有基督徒們的敬仰而已。這足夠滿足你們了嗎？”</p>
“足夠了！”他的話剛剛落音，以埃爾欣根公爵米歇爾-内伊爲首的騎士團們成員，幾乎不假思索地回答，“陛下，這就是我們所追求的一切！”</p>
“好，我相信你們這是真心話，我們都喜歡冒險，所以我們才會相聚在這個地方。”艾格隆輕輕點了點頭，“在光榮和苟且之間，我們已經做出了選擇，那麽接下來我們就要矢志不渝，直到達到那光輝的頂點爲止……你們能夠堅持到底嗎？！”</p>
“堅持到底！”衆人用大聲而又統一咆哮，給出了唯一的答複。</p>
艾格隆靜靜地聽着他們的呼喊，感受着空氣中的微微顫動，他知道，至少此刻，他們都是真心的。</p>
至于在真正面臨考驗的時候有多少人能夠堅持到底，那就要用事實來證明了。</p>
艾格隆輕輕歎了口氣，然後舉起右手來，做了手勢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p>
“誠然，你們在跟着我去冒險，必然會面臨生命危險，而且我相信，你們的忠誠讓你們無懼死亡，但是即使如此，我還是更希望你們能夠盡力保全住自己的性命。”接着，艾格隆以最爲誠懇的語氣對他們說，“我在困于一隅的時候，你們無怨無悔地追随我，對我來說，這份忠誠也是一種恩情。失去你們任何一個人，對我來說都是難以承受的打擊……所以，爲了帝國未來的複興，我需要你們繼續活着，繼續追随在我身邊，我也希望你們能讓我有機會報答你們。請大家都好好保重，爲了我戰鬥，也爲了我活下去。”</p>
這番深情的話，讓原本慷慨激昂的衆人們陡然平靜了下來，一下子沒有人再說話了。</p>
“我會的，陛下。”他身邊的安德烈-達武突然朗聲回答，“我将盡我所能，爲您而戰，并且盡我的餘生追随您！”</p>
在他的帶領下，其他人也紛紛向他做出了類似的誓言。</p>
“好了，該說的已經說話了，我們幹杯吧。”艾格隆從桌上拿起了一杯酒，然後示意在場的所有人，“來吧，慶祝我們破繭而出，離開這個最初的地方，奔向光榮的遠方！爲了勝利！”</p>
“爲了勝利！”在齊聲的歡呼當中，所有人都從旁邊拿起了酒杯。</p>
艾格隆也不管什麽禮節儀态了，直接就把這杯酒一口氣喝光，然後他擡起手來，把已經空空如也的酒杯，狠狠地往地上摔落。</p>
“砰！”在清脆的哀鳴聲當中，玻璃杯子被摔得四分五裂。</p>
而在他的示範之下，其他人也紛紛把喝光了的酒杯直接摔落在了地上。</p>
此起彼伏的聲響在廳堂各處響起，最終又歸于平靜，所有的杯子都已經碎裂，化爲了散亂地鋪在地面上的玻璃渣。</p>
“我們走吧！”艾格隆大喊了一聲，然後大踏步的走出了大廳。</p>
一口氣喝下的酒液，此時正在他的胃中翻騰，酒精随着血管擴散，仿佛在給他的四肢百骸注入能量。</p>
所有人都跟在了他的身後，他們沿着小徑一路走到了海邊。</p>
他擡起頭來，回頭眺望了一眼基督山島内最深處的那些建築。</p>
這個小島雖然貧瘠荒蕪，但是呆了幾個月之後，在告别時他竟然有些戀戀不舍。</p>
它見證了他從無到有，擁有了一個深埋了數個世紀的寶藏；也見證了他拉攏吸收了一批支持者，建立了直屬于自己的騎士團，然後依靠他們建立了自己最初的軍事力量。</p>
毫無疑問，這股力量現在還是極爲微弱，難以與歐洲大陸上哪怕一個小國的軍事力量匹敵，但是這就是一簇火種，隻要它一直頑強地燃燒下去，那就一定能夠變成熊熊烈火，最終燃盡阻擋在它面前的一切。</p>
他最寶貴的資産并不是什麽刀槍，而是波拿巴這個姓氏、以及它所代表的意義，在如今被神聖同盟和極端保守主義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歐洲大陸上，還有無數的人在懷念這個姓氏，懷念那個剛剛逝去的、胸懷理想的光輝時代。</p>
我不可能靠着軍隊一路殺進巴黎，但是我可以給這個姓氏增光添彩，最終讓法國人歡呼着把我迎進巴黎。</p>
艾格隆在心裏對自己說。</p>
這是他爲自己選定的路，也是他現在唯一能夠走的路——所幸，這條路上還有這麽多人願意陪他一起走下去，還有那麽多人願意把自己的夢想寄托在他的身上。</p>
所以，還有什麽可怕的呢？</p>
艾格隆回過頭來，看着面前肅立着的士兵們，然後一步步地走到了他們的面前。</p>
這是他在島上最後一次檢閱自己的軍隊，盡管他們的人數此時不過幾百，但是對他來說這也足以寄托期待。</p>
他們是種子，隻要得到适宜的風雨栽培，就将生根發芽，最終擴展成一支龐大的力量。</p>
艾格隆相信，隻要自己在那裏站穩腳跟，立下功勳打下大旗，那些懷抱有夢想、并且願意将夢想寄托在波拿巴家族身上的人們，最終會趕到他的面前，成爲他麾下的一份子。</p>
我最終将會擁有這一切的……</p>
艾格隆打量着面前這個青年士兵，此時他正昂首挺胸，緊張地看着他，深怕露出些許膽怯。</p>
接着，他向對方露出了親切的笑容，然後他伸出手來，輕輕地拍了拍這個不知名的士兵，然後小聲說了一句。</p>
“好好幹，夥計，我都靠你們了。”</p>
“是！陛下！”被這份殊榮搞得激動不已的士兵，立刻立正，然後大聲向他回答。</p>
艾格隆回過頭來，向所有人揮了揮手，喊出了最後一句話。</p>
“帝國萬歲！”</p>
“帝國萬歲！”</p>
他的話，立刻就迎來了山呼海嘯般的歡呼。</p>
而這也就意味着一切的開始。</p>
艾格隆再沒有多說什麽了，在歡呼聲當中，他沿着梯子走上了早已經等候着他的帆船。</p>
而在甲闆上等候了許久的特蕾莎，立刻就迎到了他的面前。</p>
“殿下……”特蕾莎也許也被此時的氣氛所感染了，她的聲音也在顫抖，滿懷激動地看着少年人。</p>
面前這個穿着黑色軍服、頭戴着雙角帽的英武少年，幾乎迎合她在夢中的一切期待。</p>
“你現在的樣子真是帥氣極了！”她忍不住說。</p>
“而你，不管什麽時候都很可愛，特蕾莎。”艾格隆走上前去，然後輕輕地擁抱着自己的未婚妻，“我很高興你願意和我共患難，伴随我一起踏上征途，不過……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p>
“我沒事的，殿下，不用擔心我。”特蕾莎笑着搖了搖頭，“一想到能夠與您一起去成就不凡之事，一想到能夠和您患難與共，經曆一切榮辱，我就高興得快要掉下眼淚來……這份興奮和喜悅，就是治愈我的良藥，我已經好多了。放心吧，我絕不會成爲你的拖累，相反……我會想盡辦法幫助你，無論是用我的頭腦還是用我的意志。”</p>
特蕾莎這些話倒也不算是逞強之言，自從艾格隆答應她的要求之後，她的精神狀态一直都保持得非常不錯，原本綿延了好一段時間的感冒病症，也終于有所好轉，這也讓艾格隆心裏放下了不少。</p>
“那接下來也有勞你了，特蕾莎。”艾格隆一邊抱着她，一邊在她耳邊說。“我……我也很高興有你在我的身邊。回首這一年來的經曆，我想也許正是因爲有你們毫無保留的支持，我才能夠做到這一切。”</p>
“我們還能夠做到更多事情呢……”特蕾莎笑着回答。</p>
她擡起頭來，眺望着遠方的海洋。</p>
大海此時風平浪靜，天空也湛藍如洗，如此開闊恢弘的景象，似乎也預示着他們接下來将會成就的事業。</p>
接下來，他們兩個将在一起，乘坐同一艘船，滿載着希望、野心、以及他在基督山島上發掘的寶物，向着遠方的那個國度進發。</p>
在特蕾莎看來，這已經足夠浪漫了，她所期待的一切不就是這樣嗎？</p>
而且，那是在完成拜倫尚未完成的遺業……以及拯救西方文明的發源地。</p>
隻要想到這裏，特蕾莎就忍不住心潮澎湃——在自己生平所知所見的王孫公子當中，也隻有殿下才會去想、去做這些事吧。</p>
更何況，自己和殿下還将在那裏走入到婚姻的殿堂，正式将名字和命運結合在一起……</p>
她的臉色突然臊紅起來，再也不敢想象下去了。</p>
她已經得到了夢想中的一切，她知道也許接下來會面臨許多艱難險阻，但是這一切無非都隻是調味料，讓她的幸福更多幾分滋味而已，她不害怕，也沒什麽需要害怕的。</p>
“殿下，我能夠與你一起，真是太幸福了。”她小聲說。“哪怕天涯海角，我也會随着你一起去的，而且無怨無悔。”</p>
如此深情的告白，讓艾格隆的心也随之萌動了。</p>
面前的少女，如此鍾愛自己，真讓人有一種夫複何求的感覺。</p>
“那我們現在就去吧！”他大聲回答。</p>
接着，他做了一個手勢。</p>
仿佛是得到了什麽号令一樣，帆船上發出了一聲炮響。</p>
接着，船錨通過絞盤，被緩緩地從海底收了上來，而帆船本身也随之開始緩緩移動起來。</p>
很快，其他船也跟着一起行動，沒過多久，海上吹拂的東風就已經把帆都吹得鼓滿了。</p>
在輕微的搖晃當中，帆船漸漸地離開了海岸，向着遠方行進，艾格隆站在船頭，眼睜睜地看着小小的基督山島離自己越來越遠。</p>
一切都是這樣的順利，仿佛上天的神靈也在爲他們鼓勁賜福一樣。</p>
是的，我必将得到賜福，他在心中暗暗對自己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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