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現在近況并不太好。”</p>
一看到特蕾莎欲言又止的表情，艾格隆就猜到了什麽。</p>
也對啊，經曆了這一切之後，作爲最直接的受害者，她怎麽可能好？他隻能心裏歎了口氣</p>
這就是他自己選擇付出的代價。</p>
“我的外公把她怎麽樣了？”他按捺住心中的煩悶，盡量鎮靜地問。</p>
“在你逃離之後，皇帝陛下非常震怒，他認爲是蘇菲殿下的錯，所以把她幽禁了起來，對外宣布她重病。”特蕾莎小聲回答，“直到我即将離開的時候，她才被解除了禁锢，重新出現在公衆視野當中……”</p>
這樣嗎？那還好。艾格隆心裏稍微松了口氣。</p>
既然她現在已經重新現身于公衆面前，那就意味着她現在的地位還沒有完全動搖，雖然皇帝陛下肯定對她充滿了惱怒，但至少她的個人安全應該沒事了。</p>
“是我連累了她。”艾格隆隻能發出一聲歎息，“特蕾莎，謝謝你。那她還對你說了什麽嗎？”</p>
“我跟她說了要來見你的事情之後，她先是勃然大怒，但最後她還是消了氣，并且祝福了我們。不過我認爲這完全隻是爲了你，她對我的憤恨并沒有消失多少。”說到這裏的時候，特蕾莎别開了臉，刻意不讓自己面對此時的尴尬。“她還說以後有機會的話，讓您早點回去看她。在最後，她還讓我告訴您，她叫珂麗絲忒爾，非常可愛。”</p>
艾格隆頓時睜大了眼睛，良久說不出話來。</p>
他隻感覺心頭抽痛，因爲所有最可怕的猜測都成爲現實了。</p>
之前猜測蘇菲可能懷孕的時候，雖然他隐隐約約覺得應該是真的，但是畢竟還隻是猜測，可是當現在真正證實的時候，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種酸楚。</p>
蘇菲是在美泉宮當中第一個真正關心愛護自己的人，她毫無保留地照顧着自己，想盡辦法讓自己過得開心一些，結果……自己卻給她帶來了莫大的災難。</p>
然而她卻一直從無怨言，包容着自己的怨憤和任性，直到最後的最後，居然還留下了一個孩子作爲兩個人曾經的見證。</p>
他除了感動和愧疚，還能再說什麽呢？</p>
還有另外一個問題——那個還沒有見過面的女兒應該怎麽辦？</p>
很明顯，奧地利官方并沒有讓她出現在公衆視野當中的打算，他簡直不敢想象，如果自己不管的話，那接下來她到底會被怎樣對待。</p>
按理來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一個從沒有見過面的私生女兒并不足以讓他牽腸挂肚——拿破侖就沒有管過他的那些私生孩子們，可是蘇菲現在的處境，如果女兒真的出了什麽事情，她恐怕會瘋掉的吧。</p>
他已經虧欠了蘇菲那麽多東西，如果再讓她失去女兒的話，那還有什麽面目再見？</p>
雖然這個消息被特蕾莎轉告，非常尴尬，但是眼下他也顧不得什麽尴尬了。</p>
“珂麗絲忒爾……”艾格隆倒抽了一口涼氣，“我不能抛下她不管。”</p>
接着，他捂住了臉。“特蕾莎，對不起，讓你見笑了……我制造了多麽大的災難啊！”</p>
看到艾格隆如此痛心疾首的樣子，特蕾莎雖然心裏還有點氣惱，但也忍不住心軟了。</p>
“殿下，無疑你确實犯下了天大的錯誤，但是既然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那你再怎麽驚慌失措也是沒有意義的，還不如想想該怎麽彌補吧。”特蕾莎輕輕地抓住了艾格隆的手，以這種方式安慰他，“皇帝陛下既然已經讓她生下了這個孩子，那麽他就不會輕易去傷害她和孩子的生命，我雖然不知道陛下心中所想，但是我猜他肯定也是把這個孩子當成了某種籌碼……</p>
所以，現在你也不必太心急，可以想象到珂麗絲忒爾在皇帝陛下心中的價值，是和你的地位成正比的，你越是成功，他就越是需要珂麗絲忒爾，甚至可能還會因此善待蘇菲殿下。所以你現在最重要的是盡快做出令人矚目的成就，這才是幫助她們的最好方式，要是輕易亂了陣腳的話……反而是害了自己也害了她們。”</p>
特蕾莎的冷靜态度，讓艾格隆也随之鎮定了下來。</p>
“你說得沒錯，特蕾莎。”他輕輕點了點頭。</p>
他沒想到，自己是從特蕾莎口中證實了這個猜想，更沒想到是特蕾莎在給自己分析利害。</p>
“現在陛下對此事秘而不宣，但遲早會有暗中聯系你，對你開出價碼的時候。”特蕾莎繼續說了下去，“所以你最好先做出心理準備，到時候越是裝作不放在心上，越是能夠讓他們不至于漫天要價，盡量爲珂麗絲忒爾謀求更好的待遇。”</p>
完全準确。艾格隆心想。</p>
特蕾莎冷靜的分析，切中要害，而且具有前瞻性，估計她已經在來基督山島的路上把這件事深思熟慮了。</p>
她是帶着怎樣的心情在心裏翻來覆去思考的呢？光是想象一下，艾格隆都覺得尴尬得頭皮發麻。</p>
最不該知道的人知道了，偏偏她還這麽通情達理，這更加襯托得自己行爲的荒唐，真是讓人情何以堪。</p>
“特蕾莎，你說得都對，我知道應該怎麽做了。不過，你不生氣嗎？”他心虛地問。</p>
“我當然氣惱了！”特蕾莎這下終于惱怒地瞪了他一眼，然後擡高了聲音，“但誰讓我之前假裝大度，說過對你們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的話呢？我原本以爲你們荒唐的羅曼史應該随着我們訂婚而告終的，誰能想得到居然還有這麽大的驚喜在等待着我……可是誰讓我自己做出了選擇呢？我敬佩蘇菲所做的一切，所以這時候再爲她而生氣又有什麽意義。”</p>
剛剛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她當然又是驚訝又是惱恨，但是最後看到蘇菲眼中失去了光彩的樣子，她心裏還是暗暗決定幫助對方一把。</p>
畢竟，她也不忍心看着這個無辜降生的孩子，真的面對最可怕的命運。</p>
這個孩子因爲命運的捉弄，雖然出身高貴，但是卻無法冠上波拿巴或者哈布斯堡的姓氏，但是即使如此，她也配得上擁有一個光明的未來，而不是被秘而不宣地幽禁在不見生人的地方。</p>
所幸現在還有很多時間，一切都還來得及。</p>
就當是爲了自己奪走殿下而對蘇菲殿下做出的補償吧。</p>
艾格隆心裏定了定神，他再度确定了，特蕾莎确實站在自己一邊。</p>
即使知道了這件事，她也沒有抛棄自己，足以證明了她對自己的心意是多麽誠摯，又是何等的包容。</p>
他此刻不僅僅是感激，而是感動。</p>
特蕾莎嬌美的面孔，此時在他的眼中，好像煥發出天使一樣的光環。</p>
“特蕾莎，謝謝你……真的謝謝你。”</p>
他猛地一把又把特蕾莎抱在了懷中，然後嘶聲對她說，“你知道，我從小就在囚籠中養成了冷漠的性格，我對每個人都不敢抱有信任，也不敢寄托好意，我把自己隔絕在了世界之外，以便躲避他們的惡意和嘲弄。但是這個世界沒有抛棄我，先是蘇菲，後是你，你們一個個出現在我的生命中，你包容我，真心實意地希望我能夠擁有更美好的未來……我很感動，所以我願意跟你敞開我的心扉，我跟你發誓，隻要你在我身邊，那麽我的事業就是你的事業，我的榮譽也有你的一半，我們會有一個家庭，我發誓會給你和我們的家人謀求幸福，特蕾莎，我不會讓你後悔的！”</p>
特蕾莎微微閉着眼睛，聽着艾格隆的深情告白，這還是殿下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說出這麽情真意切的話來。</p>
原本的些許惱怒，也随之煙消雲散了。</p>
她微微露出了笑容，然後輕輕點了點頭。</p>
“這就夠了，殿下，我們一起爲了未來的幸福，我們家庭的幸福而努力吧，我衷心渴盼的就是如此。無論是和你悠遊隐居，還是一起去複興帝國，對我來說都可以，隻要我們一直在一起，那就是幸福本身了……”</p>
如此深情的話，讓艾格隆再也按捺不住心頭的悸動了。</p>
他再度低下頭來，重重地把嘴唇印到了特蕾莎的唇上，然後貪婪索取着其中的甘泉。</p>
剛才在棧橋上他也曾擁吻特蕾莎，但是那不光是情感的迸發，更加具有在衆人面前宣示和炫耀的成分，而這一次……他純粹是爲了感情而行動了。</p>
正如他之前所說的那樣，此時此刻，他真正向特蕾莎敞開了自己的心扉。</p>
兩個人忘我地擁吻着，房間裏隻有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直到許久之後，兩個人才又重新分開，而這時候特蕾莎已經臉紅得嬌豔欲滴了。</p>
艾格隆又仔細打量着特蕾莎，目光如同火焰般熾烈，仿佛要把她吞下來的樣子，特蕾莎羞得不敢對視，隻是低着頭聽着自己狂亂的心跳。</p>
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艾格隆好像下定了什麽決心一樣，抓住了特蕾莎的手。</p>
“特蕾莎，跟我來。”</p>
“去哪兒？”特蕾莎連忙問。</p>
“去旁邊的房間，我的卧室。”艾格隆回答。</p>
“啊？！現在還是白天啊！”特蕾莎大驚失色，“再說了我才剛剛來到島上，這太早了……”</p>
“我有一件秘密要告訴你。”艾格隆這才明白自己的話讓人誤解了，連忙向她解釋，“我最重要的秘密之一，我認爲必須告訴你。”</p>
“是這樣啊……”特蕾莎驚魂稍定，也不知道是解脫還是失望地感歎。</p>
接着，她跟着艾格隆來到了他的卧室當中。</p>
一進來，艾格隆直接當着她的面，掀開了床單，然後露出了床底下的一堆箱子。</p>
是的，他要把自己擁有的寶藏展示給特蕾莎——以此來共享彼此的秘密。</p>
特蕾莎爲了自己放棄了那麽多東西，甘願冒險過來陪他共患難，世上沒有什麽忠誠測試比這個更靠譜了。</p>
所以，她得到了他完全的信任。</p>
現在他要将自己最大的秘密和底牌，共享給特蕾莎。</p>
他已經決定了，特蕾莎将是他的妻子，帝國的皇後，這是确定無疑的事情，所以他的事業注定也有特蕾莎的一份，她有權而且必須知道自己計劃的每一步，和他共享這些秘密。</p>
“呀！”在艾格隆打開箱子之後，炫目的珠光寶氣，讓特蕾莎一瞬間爲之失神。</p>
片刻之後，她鎮定了下來，然後仔細打量着箱子裏面的那些黃金和珠寶。</p>
哪怕不是專業的珠寶鑒定師她也能看得出來，這是一筆極其巨大的财富。這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的那些嫁妝與之相比不過是小巫見大巫。</p>
難怪殿下剛才那麽從容……擁有這樣一大筆财富，确實會有底氣很多。</p>
“這是我逃出奧地利之後收集的财富，一些是我父親的舊部藏起來的寶藏，一些是我的親人和支持者們捐獻的财産。”艾格隆又用自己常用的借口，解釋了财富的來源，“這些也将是我們事業的最大助力……特蕾莎，我要讓你知道這些，因爲你有權使用它們，這是我們的。”</p>
“殿下……”特蕾莎驚喜交加地看着少年人。“謝謝你。”</p>
相比于所謂的珠寶财富，她更在意的是，殿下終于已經把她當成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以至于把他最重要的秘密和資源跟她共享了。</p>
這就是她想要得到的獎勵。</p>
所以，她也會拿出同樣甚至更大的誠意。</p>
“我的嫁妝，也是這裏面的一部分。”她立刻回答，“這都是我們的，所有的都是我們的……”</p>
“不光是這些，整個藍天和大海，還有那個富饒的國度，都将是我們的，隻是需要一點時間罷了。”艾格隆傲然回答。</p>
“是的，我深信如此……”特蕾莎重重點了點頭，“我将和你一起，爲得到這所有一切而努力。”</p>
艾格隆伸手放到了一個箱子裏，然後從中掏摸了一會兒，最終從裏面拿出了一件珠寶，然後拿到了特蕾莎面前。</p>
特蕾莎仔細一看，發現這是一個蝴蝶形的發夾，上面密密麻麻地鑲嵌着鑽石，中央則是紅寶石，這些寶石在日光下綻放出璀璨的光華。</p>
雖然看上去式樣古老，但這非但沒有讓它顯得過時，反倒更加爲其增加了幾分雍容華貴。</p>
“非常抱歉我隻能給你準備這麽一點見面禮，特蕾莎……”艾格隆笑了起來，“但，請允許我爲你戴上，可以嗎？”</p>
特蕾莎輕輕點了點頭。</p>
于是，艾格隆伸手放到了她的頭上，然後細心地撥弄她栗色的頭發，最終，他把發夾給特蕾莎戴了上去。</p>
在寶石的映襯下，特蕾莎原本就嬌美的面容，被裝飾得更加具有華貴的魅力。</p>
“殿下……”特蕾莎心滿意足地笑着，隻是喃喃自語。</p>
“好了，我們過去吧，我要和你一起接見我的親信們，讓他們接受和習慣你的存在，和你不可置疑的地位。”艾格隆湊近了，然後看着她的臉，“特蕾莎，我知道你不喜歡在人前露面，但是……你要展露自己，以便統禦他們，他們是我們的部下，也是我們的臣子，不樹立權威是不行的。”</p>
“爲了你，我可以做到的。”特蕾莎微微閉上了眼睛。“殿下，我們走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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