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在不知不覺當中流逝，轉眼間就來到了12月24日。</p>
明天就是聖誕節了，雖然現在還是白天，但是宮廷當中到處都有人在張燈結彩，迎接這個盛大節日的到來。</p>
不過艾格隆這次卻不會現身在宮廷的慶典當中，他将應卡爾大公一家的邀請，前往阿爾貝蒂納宮，同他們一家一起度過聖誕節。</p>
同上次前往卡爾大公的莊園拜訪前一樣，夏奈爾幫他收拾了行禮，不過這一次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已經大不相同。</p>
因爲今天以後，夏奈爾就将要暫時告别艾格隆，被放逐出宮廷了。</p>
根據艾格隆的安排，她将會被護送到維也納城内，然後她就會得到完全的行動自由。</p>
所有人都認爲，這個觸怒了蘇菲殿下的宮女從此以後就将會告别人間的富貴繁華，灰溜溜地離開這個國家，以後再也不會出現在人們的記憶當中；誰也不會想到，她将會和來自異國的逆賊們一起，潛伏在帝國的都城當中，等着跟殿下一起逃離。</p>
雖然這是計劃的一部分，但是艾格隆心裏也還是有些不安——自從兩個人見面以來，他早已經習慣了夏奈爾在自己身邊随侍的日子，她的忠誠和勤勉讓他節省了太多精力，而朝夕相處的日子也培養出了兩個人之間的感情。</p>
對他來說這種感情或許稱不上愛，但是卻足以讓他在意夏奈爾的安危。</p>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那還好，他們将在幾天以後會合，然後一起逃離這個國家；但如果不順利甚至失敗的話，那麽一切就難以預料了，也許夏奈爾甚至會付出生命代價。</p>
他絕對不願意看到這種事發生。</p>
所以……無論如何也得把事情辦成。</p>
就在他沉默的注視當中，夏奈爾幫助他收拾好了東西。</p>
“殿下，祝您一切順利。”她轉過身來向艾格隆緻意，“我先走一步，隻求上帝也讓盡快您平安回到我們身邊，帶領我們走向勝利！”</p>
雖然她有意讓自己的話顯得振奮激昂，但是她的表情卻顯得相當愁悶，看上去快要哭出來了，顯然她比少年人更加舍不得兩個人分開。</p>
奇珍異寶也回報不了這種忠誠啊！艾格隆心想。</p>
“夏奈爾，不用擔心，我們會成功的。”他伸出手來，拍了拍夏奈爾的肩膀，以這種方式來鼓勵對方，“你隻不過是先我一部離開而已，這不是什麽悲傷的事，相反這意味着我們離成功隻差一步了！而且以後我們會有更多更大的成功，你等着看好了，我會盡我所能地來獎賞你。”</p>
“是的，殿下，我堅信……我比全世界任何人都堅信您。”夏奈爾點了點頭，以無比熱誠的眼神仰望着她崇拜的人，“我說過，我所希望的最大獎賞，就是蒙您允許可以一直在您身邊照顧您，我要站在比其他人都近的地方看您走向成功，這是上帝能賦予我的最大光榮了。”</p>
“好吧，如果你希望的話，你會得到的。”艾格隆感動之下點了點頭，答應了對方的要求。</p>
“對了，我還有一樣東西要交給您。”夏奈爾突然想起了什麽。</p>
“什麽東西？”</p>
艾格隆一邊問，一邊看着夏奈爾走到了一個櫥櫃邊，小心地打開了裏面的夾層。</p>
接着，他愕然發現，夏奈爾居然拿着一把手槍！</p>
這把手槍制作得相當小巧，線條優美，木制槍柄上還有雕花紋飾，與其說是武器，倒不如說更像是藝術工藝品。</p>
但即使如此這也是能殺人的東西。</p>
“你怎麽會有這個玩意兒？”艾格隆吓了一大跳。</p>
“是那位殿下希望您在逃生的時候有個備用的防身工具，所以執意要我帶給您的。”夏奈爾小聲回答，“我把它藏在裙子底下帶進來了。”</p>
接着她又說，“殿下，多個準備總是好事，您可以用它來應付萬一的緊急事态……”</p>
如果真有什麽“萬一的緊急事态”，自己手裏多一把手槍又有多大意義呢？艾格隆在心裏苦笑。</p>
不過他還是收下了這份禮物，畢竟多個武器總比沒有好。</p>
“好的，夏奈爾，見到他以後謝謝他爲我如此用心。”他點了點頭，然後又自己親手把手槍藏起來了。</p>
接着，他看了看時間。</p>
是該分别的時候了。</p>
“夏奈爾，再見。”他簡短地告别。</p>
“殿下，再見！”夏奈爾深深地躬下身來行禮，然後走出了房間。</p>
接下來，她将在艾格隆的老師福雷斯蒂上尉的護送下，前往維也納。</p>
帶着沉重而又莫名輕松的複雜心情，艾格隆站在窗台邊，親眼見證了夏奈爾登上一輛不起眼的馬車，踏上離開美泉宮的路途。</p>
無論自己是勝是敗，這都是她與這座宮殿的最後訣别了。</p>
而我……也再也沒有退路可走。</p>
片刻之後，艾格隆自己拿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出了房間，然後登上另外一輛馬車，前往維也納城内的阿爾貝蒂納宮。</p>
經過了短時間的旅途，他來到了位于市中心的這座宮殿。</p>
他走下馬車、然後沿着階梯走入到了宮殿的大門口。</p>
沒過多久，得到了通報的特蕾莎就來到了門口，迎接殿下的到來。</p>
“殿下！”特蕾莎一邊呼喚，一邊加快了腳步，走到了少年人的面前，然後擡起頭來滿面笑容地看着他。“歡迎您賞光駕臨！”</p>
今天的特蕾莎，和之前那次宮廷舞會時一樣，穿着華貴的長裙，脖子上還戴着鑽石項鏈，在珠光寶氣的映襯下，整個人都顯得容光煥發。</p>
看到這個笑容，艾格隆心中原本淤積的緊張也頓時消失了不少。</p>
“應該是我感謝你們邀請我才對。”艾格隆一邊笑着回答，一邊擡頭看了看她身後的宮殿，“你們這裏還真是氣派啊。”</p>
“也沒有比皇宮氣派呢，您從小在美泉宮長大，難道還會見少了氣派不成？”特蕾莎笑着回答，“好吧，我帶您進去吧，我的父親母親都在等您呢！”</p>
于是，艾格隆跟着特蕾莎走進了大門。</p>
他們一走進門廊，艾格隆就看到了對面牆上矗立着的雅典娜雕像。</p>
這位神職智慧又擁有超凡武力的女神，此時手執長矛、戴着頭盔，以凜然不可侵犯的眼神，側目注視着訪客。</p>
在特蕾莎的引領下，艾格隆經過女神雕像，然後走入到了雕像左邊的門，進入到一條長長的走廊當中。</p>
走廊中間鋪着長長的紅色地毯，兩邊隔着一段距離就有一個仿羅馬式的大理石圓柱，而在走廊的入口處又有一座戰神瑪爾斯的雕像。</p>
他留着一頭短卷發，穿着羅馬式的長袍，**着身體端坐在石頭上，他的兩腳邊則是石雕的頭盔和盾牌。</p>
而在走廊的圓柱之間，擺放着許多胸像，經過長廊的時候猶如是在欣賞雕塑藝術館。</p>
特蕾莎有意放慢了腳步，以便艾格隆有充分的時間來欣賞這些雕塑藝術品，她也樂于以這個名義，多與殿下獨處一段時間。</p>
兩個人在漫步當中，來到了走廊的盡頭，而盡頭這裏擺放着兩個斯芬克斯雕像——上半身是少女，下半身則是獅子，看上去相當具有妖異的妩媚。</p>
“好看嗎？”特蕾莎問。</p>
“挺好看的。”艾格隆點了點頭。</p>
“那您以後可以常來，畢竟這裏的收藏品很多，足夠您看很久啦！”特蕾莎笑着說。</p>
然後，兩個人踏上了高高台階，走到了宮殿的二樓，那裏才是大公夫婦和他們孩子的居所。</p>
和樓下的風格一樣，二樓的前廳擺放着兩座缪斯雕像，左邊的手執七弦琴，右邊的拿着長笛。</p>
走入前廳之後，他們又經過了幾個房間，然後來到了一間小房間裏面。</p>
這間房間的壁毯色調以紅色爲主，擺着沙發和茶幾，看上去是平常家人們聚在一起喝茶的地方。而牆面上還挂着幾張肖像畫。</p>
“殿下，我們在這裏等等吧，他們馬上過來！”特蕾莎對艾格隆說。</p>
“好的。”艾格隆點頭答應了下來。</p>
接着，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牆上的肖像畫。</p>
最大的兩幅畫，是一男一女的肖像，男性穿着一身軍服，留着十八世紀流行的小辮子，佩戴着绶帶和勳章；而女性則穿着洛可可時代流行的華貴裙子，手裏拿着象牙折扇，頭發則往上盤起來，高度非常誇張，還别着藍色的蝴蝶結發飾。</p>
“這是上一代的切申公爵夫婦，也就是我父親的養父母。”特蕾莎見狀就向艾格隆解釋，“他們因爲無嗣所以收養了我父親，最後把這裏也傳給了他。以後我父母的肖像也會并排挂在這裏，供後人瞻仰吧。”</p>
“畫得很不錯。”艾格隆順口恭維了一句。</p>
“那是自然，這可是亞曆山大-羅斯林的作品。”特蕾莎把他的随口客套當了真，于是認真跟他解釋了起來，“這位畫家是法國大畫家弗朗索瓦-布歇的弟子，特别擅長于人物畫，當時想要請他來畫，可要花不少錢呢。”</p>
艾格隆雖然對繪畫和雕塑之類的不太感興趣，但是他從小接受過的教育當中也自然包括了藝術這一行。</p>
這對師徒的名号他當然聽說過。</p>
弗朗索瓦-布歇本人，也是洛可可時代的繪畫名家，備受上流社會的追捧，現存于世的最着名的蓬巴杜夫人肖像畫，就是他的傑作。</p>
這對師徒畫的女性肖像，又惟妙惟肖，又貴氣逼人，還帶着女性特有的妩媚，實在是水平高超，也成爲了那個富麗堂皇的洛可可時代的鮮明印記。</p>
隻可惜，那個富麗堂皇的時代早已經一去不複返了，雖然間隔現在這個時代隻有幾十年，但是經過大革命對歐洲的洗禮之後，兩個時代對比起來竟然似乎恍若隔世，以後再也沒有這麽浮誇豔麗的建築風格和裝飾了。</p>
就連人們的發型和衣物也發生了變化，男性基本都已經變成了短發，女性也不再像之前那樣留着誇張的發式。</p>
正當艾格隆和特蕾莎在閑談的時候，門口又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接着，大門打開了，卡爾大公夫婦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p>
艾格隆不敢怠慢，連忙向他們行禮。</p>
卡爾大公沒有說話，隻是淡然向他掃了一眼，然後微微點了點頭就算做打招呼。</p>
而亨利埃塔大公妃則要熱情得多。</p>
“弗朗茨！”她開心地叫了少年的名字，然後走上前來擁抱了一下他，接着摟住他的雙臂，仔細地端詳了一下少年人。</p>
接着她笑着感歎，“呀，這才多久沒見啊，但是我們的小殿下又英俊了一些！”</p>
亨利埃塔的熱情，讓艾格隆稍稍有些不适應，不過他當然不會表現出來。</p>
“您和我上次見到時一樣美麗，也一樣和藹可親，殿下。”他笑着恭維了貴婦人。“我非常樂于做您的客人。”</p>
“可别這麽客氣！我們不是想要用客人的标準來招待你。”看着少年人的笑容，亨利埃塔高興得連連點頭，然後自己也笑了起來。“這個節日，有你在的話恐怕我們全家會更開心一些。”</p>
“我非常樂意被接納到一個其樂融融的家庭當中歡度節日，這對我來說是新奇的體驗，甚至也是夢寐以求的機會。”艾格隆以滿懷期待的眼神看着這位貴婦人，“殿下，雖然這隻是我們第二次見面，但對我來說您比我的母親要親切太多。”</p>
這倒不是艾格隆在說謊話，畢竟他和母親的關系惡劣是人所共知的事實，凡事了解其中内情的人，誰也不會責備少年人絕情，隻會可憐他自幼缺乏母愛的呵護。</p>
“像你這樣讨人喜歡的孩子，又有誰會不親切呢？”亨利埃塔笑着回答。</p>
接着，夫人眨了眨右眼，像是開玩笑一樣對他說，“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可以像母親那樣對待你。”</p>
然後她又看向了自己的丈夫，“親愛的，你也對殿下說幾句吧，今晚就是平安夜了，難道你還想繼續莫名其妙的賭氣，讓大家都不開心嗎？”</p>
在夫人視線的逼視下，卡爾大公不得不勉強自己難看地笑了起來。“弗朗茨，希望你在我們這兒玩得開心。”</p>
“他就是最近鬧小孩子脾氣罷了。”亨利埃塔又對艾格隆解釋，“其實他對你還是很上心的，一直都在想方設法幫你。”</p>
“大公對我的幫助我都銘記在心。”艾格隆笑着回答，“再說了我能理解他的心情，如果我有特蕾莎這麽可愛、聰慧的女兒，我也會很讨厭我這種莫名其妙跑過來的家夥的。”</p>
“怎麽，當着我們的面說情話了嗎？”大公夫人佯裝惱怒地瞪了他一眼。</p>
接着，她又看向了特蕾莎，仿佛在捉弄她一樣。</p>
特蕾莎盡管微紅着臉，但沒有躲閃媽媽的視線，仿佛很爲少年人的話驕傲一樣。</p>
“特蕾莎，去爲我們泡些咖啡過來吧——”夫人笑着說，“讓殿下嘗嘗你最近學到的手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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