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時間不早了，你回去吧。晚安。”</p>
皇後陛下沒有給艾格隆任何再追問的機會，直接揮手讓他離開。</p>
盡管心裏還有太多的東西想問，但是此時此刻，艾格隆也隻能壓抑住内心中的驚訝，低頭向皇後陛下行禮告别。</p>
退出陽台之後，他在女官的引領下，重新走回到了剛才的客廳裏面，而這時候皇帝陛下也已經離開去休息了，所以客廳裏面已經人影寥寥。</p>
站在重新安靜下來的客廳，艾格隆一時心裏有些恍惚。</p>
他還在爲剛才皇後陛下說的那些話而感到震驚。</p>
尤其是那一句“所以，我覺得……如果你們想要留下什麽回憶的話，那最好盡快吧……趁美好的一切還在逗留。”</p>
皇後陛下到底是在暗示什麽？</p>
有一個事實倒是非常明顯——那就是，皇後陛下一直都包容甚至默許着蘇菲和自己的來往，因爲感到特蕾莎和自己的聯姻計劃已經無可避免，所以她勸告自己趁着還沒有正式訂婚的時間裏，和蘇菲留下美好的回憶。</p>
所謂的美好回憶，到底是指什麽，又到底指到了哪一步？</p>
從字面上來說，這似乎暗示了一些很危險的東西……但是他也不敢确定，更加不可能再去追問清楚是什麽意思了。</p>
不過，扪心自問，他實在沒有想到，事情居然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幾乎和自己原本的想法面目全非。</p>
他原本隻是想要假裝配合聯姻計劃，然後再借助卡爾大公之威名來實現自己的逃亡計劃而已，結果走到現在，卻好像已經變成了他難以推脫掉的義務。</p>
可以想象得到，如果此事真的就此敲定，那蘇菲會有什麽樣的反應。</p>
他絕對不願意讓事情走到這一步。</p>
蘇菲或者特蕾莎，對他來說這不是一個選擇題。</p>
平心而論特蕾莎确實很可愛、而且兩個人聊天的時候非常愉快，但他們僅僅見過幾次面而已，怎麽可能又有多深的感情羁絆呢？</p>
而蘇菲就完全不一樣了，他們兩個已經相處了兩年，幾乎每一天都是如此愉快，她對他無微不至又溫情脈脈，而他對她不僅僅是感激，而且充滿了敬愛和仰慕。</p>
迄今爲止他爲自己的所作所爲唯一有過負疚感的人，也就是她而已了。</p>
況且，在來之前他就已經答應過了蘇菲，不會如此草草地就決定自己的終身大事。</p>
他已經注定要傷害她了，所以更加不想在這種節外生枝的問題上更加多傷害一次。</p>
事到如今，他如果直言拒絕的話恐怕後果難料，皇帝陛下昨晚已經擺明了自己的立場，如果他再改口的話天知道接下來會受到怎樣的處置。</p>
……但是，至少要想辦法拖慢這樁聯姻的計劃，至少在自己逃離之前不要讓它真正成爲現實。</p>
一想到這裏，他終于打定了主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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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太陽的冉冉升起，農莊又來到了新的早晨，圍繞着皇帝陛下身邊的人們又開始忙碌了起來。</p>
而皇帝陛下本人倒是在悠閑地享受自己的休假，他一大早就起床散步，直到接近中午時分才回來。</p>
艾格隆也老早就起床了，多年來他已經形成了早起的習慣，雖然他的老師沒有跟随過來，但是他還是從衛兵那裏拿了一把劍，在農莊的小樹林旁邊揮劍練習。</p>
因爲知道曆史上羅馬王的教訓，所以他非常注意身體鍛煉，以免落得大業未成英年早逝的下場。</p>
在平常，沒有人會來打攪公爵的練習，不過今天倒是略微有些不同——在艾格隆認真練劍的時候，一個穿着裙子的少女，悄然走到了他的旁邊。</p>
少女并沒有出聲打斷他的練習，隻是靜靜地站着，看着少年的練習。</p>
好一會兒之後，艾格隆終于從專注沉浸的狀态當中清醒了過來，接着他的注意力開始分散到了周圍，然後愕然發現了站在旁邊的特蕾莎。</p>
“早上好，艾格隆。”特蕾莎笑意盈盈地向他打了個招呼。</p>
“早上好，特蕾莎。”艾格隆也點頭打了個招呼，接着将劍還給了衛兵。</p>
“殿下的劍術一定很不錯吧？”特蕾莎笑着問，“雖然我不太懂劍術，不過看你的動作如此流暢好看，應該挺厲害。”</p>
“這隻是一套固定動作罷了，純粹鍛煉身體用的。”艾格隆聳了聳肩，“如果我和老師對戰的話，不會是這麽順暢。”</p>
“原來如此……”特蕾莎點了點頭，“聽我父親說，你的老師對你的劍術非常驕傲，他認爲同齡人裏面你罕有匹敵，即使成年人裏能勝過你的也極少。”</p>
“希望他不是故意說好話哄我們開心吧。”艾格隆雖然努力表現得寵辱不驚，但是仍舊掩飾不住心裏的一點驕傲和自豪。</p>
“……真的很高興能跟你成爲朋友，艾格隆。”特蕾莎的笑容裏，也帶着一點掩飾不住的驕傲，“殿下，我深信，如果你能夠得到機會，那一定會成就斐然。你父親的在天之靈，也一定會現在的你感到驕傲的……”</p>
“我哪有資格和他相提并論。”艾格隆黯然搖了搖頭。“現在不過是個被人任意擺布的玩偶罷了，好在還有些人對我很不錯，所以我的生活還不是那麽糟。”</p>
“别灰心，會有機會的。”特蕾莎湊近了一些，然後小聲地安慰了他，“陛下不是已經說過了嗎，非常希望你未來爲帝國效力。我們家老一輩人遲早會凋零，而那時候你在家族中的地位肯定會扶搖直上的……我也會盡心盡力地幫助你。”</p>
特蕾莎的話，入情入理，但是立刻就讓艾格隆想起了蘇菲對自己說過的那些話。</p>
唉，誰會把命運寄托在虛無缥缈的“遲早”上面呢？</p>
看到艾格隆突然喪氣的樣子，特蕾莎有點懊惱自己說錯了話，一下子又不知道該怎麽拉回氣氛。</p>
兩個人一時沉默無語，同時向别墅走了回去。</p>
“艾格隆，你應該很缺乏同齡人的朋友吧。”特蕾莎又改換了話題。“我可以讓父親找幾個同齡人讓你認識下，也許這樣就能解悶一些吧。”</p>
“在你之前，我确實沒有，不過我不确定我是不是缺乏。”艾格隆平靜地回答，“沒有朋友對我來說并不是很大的遺憾，再說了，在奧地利也未必有幾個人願意跟我做朋友。”</p>
“你太要強了，殿下。”特蕾莎搖了搖頭，然後歎了口氣，“好吧，其實我也差不多，又有什麽資格來說你呢……我也沒什麽朋友。”</p>
接着，她好像是自言自語，“所以，正因爲意氣相投的朋友對我們來說彌足珍貴，我們才更應該珍惜，不是嗎？如果一輩子隻能自己閉着眼睛自言自語，那跟夢遊又有什麽區别呢……”</p>
這是什麽奇怪的比喻？艾格隆有些捉摸不透。</p>
他跟同齡人見面次數太少，迄今爲止也隻有特蕾莎一個朋友，所以也說不清是不是自己不懂。</p>
既然想不懂那也就沒有必要多想了。</p>
另外，到了現在，也正好要趁機說出來了。</p>
艾格隆停下了腳步，然後表情嚴肅地看向了特蕾莎。</p>
“特蕾莎，其實……我正好想要跟你說一件事。”</p>
“什麽事？請說吧。”特蕾莎有些意外。</p>
……話到口中的時候，艾格隆又有些尴尬。他定了定神之後才重新開口。</p>
“特蕾莎，我冒昧問你一個問題……你對……你對婚事怎麽看呢？”即使是一貫不在意别人想法的艾格隆，也知道當着女孩子面問這種問題确實有點冒昧，但是他也隻能硬着頭皮問了。</p>
果然如同他所預料的那樣，特蕾莎頓時睜大了眼睛，然後紅霞密布，接着強行别開了頭看向旁邊的方向。</p>
“……抱歉，我可能問了不該問的問題。”艾格隆連忙道歉，“如果爲難的話，不用說也沒關系。”</p>
“沒事，沒事……你本來就應該知道，事實上你關心這件事倒是讓我……讓我意外。”特蕾莎的呼吸有點亂，所以吐字也有些急促，“我……我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像我這樣的家族成員，在婚姻大事上都應該聽長輩的不是嗎？如果父母都點頭的話，我們又有什麽辦法不同意呢？所以，到時候讓母親來定奪吧……”</p>
不知道爲什麽，艾格隆突然想起了她昨晚說過的話。</p>
“也就是說，你還在猶豫是嗎？”他抛開了雜念，然後小心地開口了，“特蕾莎，老實說，我也不确定自己現在的狀态，是不是能夠給人幸福。所以我不敢去承諾任何東西，更加不想去拖累别人。我覺得我需要好好評估一下自己的未來，然後再去做出不傷害别人的決定。”</p>
随着他一句一句，特蕾莎的臉色變得蒼白了起來。</p>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配不上嗎？”片刻後，她問。</p>
“不，我是擔心我配不上你，所以我覺得……應該慎重考慮下。”艾格隆回答。</p>
“艾格隆，我……我也可以冒昧地問你一個問題嗎？”特蕾莎突然開口了。</p>
“沒問題，請問吧。”艾格隆點了點頭。</p>
“你之所以會這麽想，是……是因爲殿下的緣故嗎？”特蕾莎看着艾格隆，然後小聲問，“也許我确實多想了，不過我感覺……我感覺你的話和那天晚上她的話幾乎如出一轍，簡直就像是她教你這麽說的一樣。”</p>
“不……不是，是我自己的想法。”艾格隆搖了搖頭。</p>
“是這樣嗎。”特蕾莎面部表情地看着艾格隆。</p>
接着，她輕輕點了點頭，“好吧，如果這是你的願望，那沒關系，我可以接受的。也許我們确實需要慎重考慮，這樣做出決定對大家都好。”</p>
艾格隆心裏松了一口氣。</p>
“但是……我也不是好欺負的。殿下。”</p>
特蕾莎突然又說了一句話，然後抛開了他，轉身徑直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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