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短的回答,卻引來了又一陣沉默。
不過,出乎預料的是,特蕾莎并沒有如同艾格隆預想中一樣生氣或者爆發,隻是平靜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丈夫。
也許是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的緣故吧。
艾格隆被這種目光看得心裏有些發毛,他想要開口緩和一下氣氛,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現在還有什麽謊言,能夠把她哄得開心起來呢?他可想不到了。
“看樣子,這确實是一個愉快的假期啊,你們一定玩得很開心。”特蕾莎嘴角微微扯動,像是笑了出來。
但是片刻之後,她終究還是繃不住了,她擡起右手,然後用小拇指輕輕地戳了一下艾格隆的心髒。
戳得并不用力,但是卻好像又蘊含了莫大的氣憤和無奈。
“殿下,我到底還要怎麽做,才能讓你滿意呢?”特蕾莎輕聲問,“我做得還不夠嗎?”
艾格隆本能地想要回避這個問題,可是面對妻子質問的眼光,他一下子又有點不知所措了。
“不,你已經做得足夠多了。我說了,這是我的問題——”停頓片刻之後,艾格隆讪讪地回答。
“那爲什麽你還要一次次地這樣傷我心呢?”特蕾莎貌似心平氣和地問,“如果不是我的問題,那大概隻能是你的問題了。所以,你愛我嗎,殿下?很抱歉,我可能問了個傻問題,不過這個問題我曾經确鑿無疑地相信過,但是現在,爲了保險起見,我覺得最好還是确認一下。”
說完之後,她注視着艾格隆的目光,既懇切又緊張,猶如是面對着法官的審判一樣。
艾格隆心裏越來越發毛了,因爲他明顯感覺到,現在的特蕾莎可能有點不正常。
說不清楚到底哪兒不正常,但肯定不正常。
“我當然愛你,這一點是确定無疑的,我很感激這些年來有你陪伴在我身邊,并且給了我如此幸福的家庭——”所以,這一下他也沒有再選擇回避了,而是直接做出回答,“但我沒辦法隻愛一個。”
“噗……”特蕾莎忍不住笑了出來,“真是足夠惡劣的回答啊,可是……該死的,爲什麽殿下能夠這麽堂皇地說出口,又爲什麽,我明知道這個卻還是忍不住爲你開脫……”
這小小的一聲咒罵,道盡了特蕾莎此刻心中的百味雜陳。
她确認,殿下并沒有說謊,而且他的回答,也沒有出乎她的預料。但是這種坦誠,仍舊還是深深地刺傷了她。
她也搞不明白,自己曾經那樣幸福的婚姻,怎麽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在不久之前,她和艾格隆結婚之後,雖然居無定所、四處輾轉,雖然生活水平大不如前,但是她卻無比懷戀那個時候的日子,因爲他們夫妻兩個如膠似漆沒有任何人來打攪,他們的生活中隻有彼此(夏奈爾算是個小小的例外),并且還如願得到了心心念念的繼承人。
毫不誇張地說,這是她一生當中最幸福快樂的時光,既比現在當皇後更加開心,甚至也比在家裏和父母呆在一起更開心。
她原以爲這會是貫穿她一生的幸福樂章,卻沒想到這隻是一個偶然的片段(或者說她想到了也不想相信)。
說實話,如果不曾這樣沉醉于幸福,那麽她可能反而不會有現在這樣失落和痛心疾首。
如果她按照“正常”的人生軌迹,長大之後聯姻,嫁給某個同宗的親戚或者某個外國的君主,那麽也許她就會路易十四和路易十五的王後一樣,默默忍受着丈夫的爲所欲爲,安安靜靜地以王後身份過完自己的一生。
但正因爲曾經享受過最幸福的時光,所以她才會如此珍惜,如此不肯放手。
然而她也知道,自己和心愛的殿下,這輩子不可能再回到那段時光了。
也許他确實愛自己,珍視自己,但是這些愛和珍視,同樣也會落到别人的身上,而且還不止一個。無論自己多麽愛他,多麽爲他操心,這一切都已經無法改變了。
而這一切,都是因爲他成爲了皇帝,他可以爲所欲爲——而且所有人都默認了他可以爲所欲爲。
他現在的所作所爲,在旁人眼裏根本就不叫事,就連母親這樣通情達理的人,第一反應甚至也是覺得他“克制”。
皇帝就是這樣的人,他可以任性,可以貪婪,可以想做什麽做什麽,别人隻有逢迎或者忍耐,哪怕是身爲妻子,同樣也是如此。
不甘和無奈交織在一起,啃噬着特蕾莎的心,讓她心如絞痛,她又一次懷念起了身爲流亡者的那些美好時光。但那已經是注定回不去的記憶了。
所以,自己就是要默默忍受幾十年,直到生命的終結嗎?
片刻之後,她又自嘲地笑了。
忍或者不忍,難道是自己能選擇的嗎?不忍也得忍,哪怕自己撕破夫妻之間的體面,還是不能把他怎麽樣,也不可能讓他聽從自己的呼喚——因爲他是皇帝。
一想到長達幾十年的煎熬,她突然有點望而卻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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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蕾莎,你沒事吧?”看到特蕾莎搖搖欲墜的樣子,艾格隆一下也急了,他也顧不得别的,連忙扶住了特蕾莎。
“我沒事……隻是有點累罷了。”特蕾莎虛弱無力地回答。
接着,一把抓住了艾格隆的手,既像是質問又像是祈求地看着他,“真的非她不可嗎?”
“我會約束她,不會讓她再肆意妄爲冒犯你的……”艾格隆艱難地避開了她的視線。“她以後不會再惹事生非,更不會去當衆讓你下不來台了。”
而其中的潛台詞特蕾莎自然也聽得明白——那就是,木已成舟,瑪麗亞已經靠着勾搭上自己的丈夫,站穩了腳跟。
很好,算你厲害!特蕾莎的臉色發白,同時也咬牙切齒地咒罵着瑪麗亞,恨不得把她碎屍萬段。
對她來說,這就是一個“打蛇不死,反被蛇咬”的故事。
她早就預料到了,當時被自己狠狠羞辱之後,瑪麗亞必然懷恨在心,卻沒想到她的行動力居然這麽強,演技也如此厲害,一方面對自己示弱,甚至不惜當衆服軟;一方面又迷惑自己,甚至還制造了回國的假象。
結果,她卻在暗中勾搭到了艾格隆,然後偷偷跟着他一起去雙宿雙栖——這肯定是對自己的報複。
何其無恥!又何其惡毒!
一想到這裏,特蕾莎的心髒又抽痛了起來。
她原本就非常讨厭瑪麗亞,而現在,這種“讨厭”已經變成了無法化解的“憎恨”,某種意義上來說,艾格隆如果是帶着其他人尋歡作樂的話,她反而已經“脫敏”了,不至于這般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