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平靜的氣氛當中,夏奈爾忐忑不安地來到了特蕾莎皇後的面前。
她今天面見皇後陛下的目的也非常簡單——請假。
按照理論上來說,剛剛完成了出使奧地利等等一系列任務的她,完全可以理直氣壯地提出這個要求,但是此刻在面對特蕾莎的時候,她卻難以克制地感到心虛。
這種心虛,并非來自于對權力的恐懼,而是來自于深藏于心的愧疚,因爲夏奈爾非常清楚,自己是多麽有負于她。
可是她也沒得選。
在見到特蕾莎的時候,她努力讓自己裝作平靜,然後畢恭畢敬地向特蕾莎行禮。
而特蕾莎則看上去心情不錯的樣子,反倒是主動向夏奈爾打了招呼。
“夏奈爾,早上好。我聽殿下說,你想要去度假是嗎?”
“是的,陛下。”夏奈爾低着頭回答,“我……我感覺近日以來頗爲疲憊,所以想要去無人的鄉間治愈一下身心。”
“很有道理,這對你肯定有很大的幫助,所以,我同意——”特蕾莎并沒有提出質疑,反倒是直接認同了夏奈爾的理由。
接着,她又話鋒一轉,“那麽,夏奈爾,你希望去多久呢?”
雖然這個問題看似簡單,但是卻并不簡單。畢竟,這次夏奈爾是特意提出,要陛下随同自己一起前去吉維尼度假,作爲“獎勵”。
雖然陛下答應了要陪她過去,但是吉維尼離巴黎足足有好幾十公裏遠,跟楓丹白露宮更是離了上百公裏,雖然陛下暫時出巡一下無傷大雅,但是如果長期呆在遠離首都和宮廷的外地,肯定非常不合适。
所以,特蕾莎隻是用問問題的方式委婉地提醒了一下夏奈爾。
而對這個問題,夏奈爾顯然也事前早已經考慮好了。“能夠您能夠允許我冒昧耽誤陛下一周的時間,我已經感激不盡了。”
“一周的時間,夠用嗎?”特蕾莎反問。
平平常常的問題,但是對上特蕾莎似笑非笑的表情,讓夏奈爾一下子有些心裏發虛。
如果是之前,她肯定不會介意,但是此時在心裏有鬼的狀況下,她不可避免地會産生些許的動搖。
“夠用了,陛下……”她輕輕地點了點頭,“謝謝您包容我的任性妄爲。”
“我們都相處這麽久了,你哪有任性過啊,夏奈爾……不必如此憂心忡忡,這是你應該得到的獎賞。”反倒是特蕾莎主動安慰了她“夏奈爾,千萬不要誤解我,我并沒有刁難你的意思,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并不反對你和殿下在那兒多呆點時間……隻是客觀因素,讓這變得有些困難,我希望你不要因此介懷,反正你以後也一直在我們身邊,總還會有機會的。”
“謝謝您……”夏奈爾半是心虛半是感動,連連向特蕾莎道謝。
“那好,夏奈爾,我們就這麽定了,祝你接下來在自己的家中能夠好好地休息,恢複健康。”特蕾莎繼續溫言以對,“好好玩吧,不必爲什麽俗事費心,這裏的一切都有我在。如果有什麽重大的事,我會另外讓人來通知你們的。”
到了最後,她又小聲補充了一句,“另外,也祝你順利成爲一位母親。”
這一聲祝福恰好擊中了夏奈爾心中最柔軟的地方,一瞬間幾乎讓她熱淚盈眶。
無論怎麽說,皇後陛下都絕沒有對不起自己的地方,而自己卻讓她在不知不覺當中蒙受了如此奇恥大辱……
雖說是“天命難違”,但是良心上着實是過不去。
正因爲如此,夏奈爾更加堅定了以後絕不卷入她們之間争鬥的想法,她隻求明哲保身——如果能夠再擁有孩子那就更加完美了。
“但願如此吧,陛下……”她如釋重負,然後再度誠心誠意地向特蕾莎行禮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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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奈爾請假之後,艾格隆也沒有再耽擱,帶着她一起踏上了前往吉維尼的旅途。
因爲這算是去度假而不是去出巡,所以他們輕裝簡從,并沒有帶多少人,甚至沿途的許多村莊根本不知道他們的陛下經過了自己不起眼的家鄉。
當然,更加不會有人注意到,在随行的夏奈爾的侍女當中,還有着一個身份如此不凡的女性。
經過了兩天的長途跋涉之後,他們終于一起來到了小城吉維尼。
艾格隆賜給夏奈爾的,是當地一座莊園,占地足足有幾百公頃,這片龐大的地産上,除了有小河穿過的林地和草地之外,還有一座被精心修繕過的小型城堡,甚至還有一座頗爲美麗的花園。
這些東西,并不是在艾格隆把夏奈爾賜封爲“吉維尼女侯爵”之後再臨時趕制的,而是早早地就矗立在了這裏,然後被艾格隆劃在了她的名下,成爲她頭銜之下的财産。
沒錯,這是艾格隆從别人手裏搶過來的資産。
自從回國之後,艾格隆雖然表面上鼓吹“和解”,“寬容”,而且确實刻意避免給人造成報複清算的印象,但是在實際上,他對政治對手們的打擊從來未曾停息過,隻是這種打擊被刻意地包裹在了“法律”的外衣之下罷了。
在政治上,“讨好一切人”是一個注定做不到的目标,而且就算做到了也沒有任何意義——因爲政治歸根結底就是“利益的分配”,而作爲一個新上位的人,艾格隆必須要讨好支持自己的群體來拉攏基本盤,那就一定需要“重新分配”利益,如果讨好一切人那他又怎麽分配呢?
但在同時,他又不能夠引發劇烈動蕩,以免讓局勢失控甚至讓列強再度得到幹涉的借口。
所以,唯一有效的做法,就是在原有的既得利益團體當中“切割”出一批相對無害的人,然後拿他們的蛋糕出來重新分配,以此來滿足自己收買支持者的需求。
艾格隆和塔列朗親王選擇的就是切割那一批死硬支持波旁王家的舊貴族,首先他們既然是鐵杆保王黨,那麽無論如何都不會站在自己這邊,算是死對頭,再怎麽切割也是名正言順;其次,經過大革命的洗禮,雖然保王黨們靠着波旁王家的複辟,一度在法國重新得勢,但是他們終究已經根基不穩,隻是靠着王權的庇護苟延殘喘罷了。
選定了打擊目标之後,艾格隆左手頒布了宣誓法案,勒令所有上議院(貴族院)和下議院(國民議會)的議員都必須宣誓向自己效忠,不宣誓者将被視作自動放棄所有公職,以此來清洗對手的政治陣地;右手頒布了流亡法令,宣布一切追随波旁王家流亡的家族都将被視作政治犯,其留在法國的田莊、證券等等資産,都可以充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