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夏露所料,一聽到冉阿讓這個名字,沙威就立刻來了精神,一掃剛才的敷衍,急不可待地看着夏露。
對這個已經年過六十的資深警探來說,對冉阿讓長達20年的追捕,已經讓冉阿讓化身成爲了他的“心魔”,甚至已經成了他繼續自己職業生涯的最大動力。
也許抓到冉阿讓之後,那時候已經“了無牽挂”的他,會幹脆去退休了吧。
不過,夏露也不在乎沙威未來的職業規劃,她隻想要在自己需要的時候,榨幹對方的利用價值。
既然魚兒已經上鈎,夏露也就不賣關子了。
“今天我去外面打探情況的時候,意外在一個劇院碰到了那個名動京城的交際花……不得不說,她确實非常漂亮。而看到我之後,她也認出了我,于是就邀請我去她的包廂那裏坐了一會兒——”
接着,夏露把自己今天和瑪格麗特的交鋒試探,一五一十地都告訴給了沙威。
沙威一直認真聽着,作爲一個已經有了好幾十年從業經驗的老警探,他一眼就看出夏露沒有說謊也沒有誇大。
于是,他陡然之間,也有了和剛才的夏露一樣的激動。
如果有一個人,給了你一束光,讓你在20年的迷茫探索當中找到了一條線索,這時候你會是什麽樣的心情呢?
在興奮之後,沙威很快就臉上一紅。
“真是讓人汗顔,我們這麽久的努力,居然……居然還不如您幾個下午的探索,夏露小姐,謝謝您的幫助。”
“不必如此,誰又能夠想得到,一個知名的交際花,居然會跟恐怖的在逃犯有關系呢?這不是您的失誤,事實上,我也隻是偶然運氣好才碰到的。”
這一次夏露倒是非常通情達理,反而謙虛了起來。
這不是因爲她真的謙虛,她隻是想要借此來維持沙威的顔面,拉近自己和下屬的關系罷了。
接着她又繼續勉勵沙威,“不管怎麽說,現在,至少我們可以确定,我們的方向是正确的,我們所做的努力都不是白白浪費……這一點對我來說,是莫大的安慰。帝國也會感激我們的努力的。”
夏露的安慰,也讓沙威的心情好了不少。
雖然個性直率,但是他畢竟在公門裏混了多年,他不是看不出來這是“恩威并施”的手段,但是,當一個美少女在你面前溫和地安慰你的時候,誰不會心情好受起來呢?
他也暗自咋舌,這個明明才十幾歲的小姑娘怎麽這麽厲害,果然從宮裏出來的人就是不一樣。
不過他的思緒很快就又回到了正軌上面。
“那麽現在,您認爲應該怎麽辦?立刻逮捕瑪格麗特·戈蒂埃小姐,然後從她那裏拷問嗎?”沙威問。
“那倒不必這麽着急。”夏露擺了擺手,否決了對方的提議,“現在我們就算強行把她逮捕了,也無非隻是打草驚蛇而已。我們現在手中沒有證據,她背後又有靠山,所以她隻要咬死了什麽都不說,沒人能把她怎麽樣,而那時候我們手裏就再也沒有線索了——”
“您說得對。”沙威也點了點頭,認同了夏露的判斷,“那您認爲應該怎麽辦呢?”
對這個問題,夏露之前已經考慮清楚了,所以現在沙威一問,她立刻就侃侃而談,“首先,我們要加強對瑪格麗特·戈蒂埃本人的監控,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關鍵人物絕對不能讓她丢了。我們雖然現在不能逮捕她,但是我們要保留随時逮捕她的餘裕,一旦有需要立刻就将她抓起來。”
沙威耐心地聽着,這一刻,他已經沒有了最初看到夏露時的抵觸心理,反而倒是多了幾分畢恭畢敬。
“其次,我們要調查這位小姐的生平往來,搞清楚她背後的靠山到底是什麽人,這樣我們才能夠大緻搞清楚她到底有多大影響力。
當然,最關鍵的問題,我們需要搞清楚錢的流向。”
“錢的流向?”沙威有些不解。
“您剛才不是說過了嗎,她主導或者參與了茶花的投機炒作,茶花是有固定花期的,這就注定了它會在一年中的某個時段交易特别頻繁,而這又意味着什麽?意味着她需要有在短時間内調動大量資金的能力,畢竟從收購、囤積、拉擡價格,到最後大量出貨,整個環節,都必然會有一個嚴密的資金網絡,來承擔籌集資金的壓力,也隻有這樣她們才能賺大錢,您說對嗎?”
“對!”被夏露這麽一提點,沙威頓時豁然開朗。
他進而又想到,以冉阿讓的經營工廠的天才,他會不會也參與到了整個炒作交易當中?如果有,他甚至有可能會是幕後的莊家。
而如果這樣的話,進而又可以解釋冉阿讓爲什麽這些年來一直都悄無聲息了——隻要他躲起來,利用自己的手下或者同黨操縱各種交易賺大錢,那麽他當然可以利用這些錢來僞裝自己,做到20年毫無蹤迹。
雖然沒有實際證據,但是他越是聯想,越是覺得有可能。
也隻有這樣,才能解釋很多東西。
一個人如果真的要躲避國家律法體系的追捕,他究竟是怎麽做才好呢?
第一,倉皇如喪家之犬,在各個荒郊野嶺四處逃竄;
第二,隐身于人群和鬧市當中,借由自己手中的錢,大搖大擺地在帝國的首都落腳,甚至可能還頂着闊佬的身份現身于人前。
哪一種做法更安全?
顯然是後者,因爲沒有人會去打攪有錢人的安甯。
所以,沒錯,隻要能夠調查出金錢的流向,也許能夠如同在牽動蛛網的蛛絲一樣,最後找出躲在蛛網中心的那隻怪物。
就算不是冉阿讓本人,至少也能夠挖掘到更多有關于他的信息。
想通了這一切之後,他陡然擡起頭來,以欽佩的眼神看着夏露。
“夏露小姐,真沒想到,您才隻有這個年紀,就有如此才智!您在我短短一句話裏就判斷出了這麽多東西,真是令人拍案叫絕!我真的很佩服您。”
夏露知道,沙威絕不是一個喜歡溜須拍馬的人,所以他現在誇獎自己,必然是肺腑之言。
她畢竟還是個少女,所以面對這種誇獎,她不可避免會感到得意。
“這是自然啦,雖然我年紀不大,但我可是從小在陛下和我母親身邊長大的,他們對我的耳提面命,我可從來都沒有忘記過——陛下就說了,世界上絕大多數事,無論看起來多麽錯綜複雜,隻要搞清楚錢從哪裏來、到哪裏去,就能夠搞清楚個大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