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梅特涅心裏感慨萬千,但夏奈爾的心裏又何嘗不是百感交集?
當初那個美泉宮裏的小小女仆,别說和首相閣下說句話了,就算首相正眼瞧一下都算是天大的榮幸,誰又能夠想得到,短短幾年之後,她居然以貴族的身份觐見他,并且得到他如此禮貌的對待呢?
等到她之後去美泉宮的時候,當初那些對她吆三喝四的高級仆人和宮廷管事們,在知道了她如今的身份之後,又會以以怎樣的心情,來面對她這位吉維尼女侯爵呢?
命運,真是玄妙莫測……
好在,夏奈爾在來之前也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所以這一刻雖然思緒萬千,但是并沒有失态,她隻是從容地抽回了手,然後微微屈身向梅特涅鄭重行禮。
“很高興能夠再見到您,首相閣下。當初承蒙您的照拂,讓我在奧地利度過了一段難忘的美好時光,陛下也對這段時光念念不忘,他一直都說,沒有您的看護和教導,就絕不會有今天的成就……所以,我不光代表自己,也從陛下那裏帶來了對您最美好的祝願。”
梅特涅的笑容頓時就變得幹巴巴起來了。
夏奈爾所說的每一個字,雖然語氣溫柔和緩,但怎麽聽都像是在反諷,但是卻又字面上的無懈可擊,讓他無法生氣。
好在,他畢竟久經世面,在微微加重了幾下呼吸之後,立刻就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
“不,他言重了。能夠有如今的成就,是他個人的本事,我又怎麽好意思居功呢?雖然我确實給于了他不少有用的指點,但是能夠學得如此之好,那确實是他厲害……我從未有過如此優秀的學生,以後也不會再有了。”
“陛下一直都感歎,因爲離維也納相隔千裏,所以無法再聆聽您的教誨了,所以他随時在巴黎恭候您,等着您以後有機會再來訪問,就像當年您出使法國那樣……他一定會親身奉陪,帶您重遊故地,好好地再盡過去的師生情誼——”
“等我退休以後再說吧,現在實在事務繁多,抽不開身啊……”梅特涅半真半假地感慨,“巴黎,我确實很想念那裏,那是我發迹的地方……以後我一定會再去的。”
“那我就和陛下一起在那裏等着您了。”
在之前小小的譏刺了一下梅特涅之後,夏洛特也不再繼續刺激他了,隻是微微一笑,然後躬身站在原地,等待着對方進一步的指示。
作爲艾格隆的私人代表,夏奈爾非常清楚自己的定位,兩個國家的重大外交談判,是輪不到她來參與的,她也深知自己才識淺薄,不敢幹涉如此重大的事務。
她來這裏,隻有一個目标——去美泉宮拜見蘇菲。
而梅特涅自然也深知這一點。
現在就看他會不會爲難自己了,如果首相非要刁難,硬要她留在維也納消遣幾天的話,那她也沒有辦法,隻能耐心等着。
好在,今天的首相閣下心情不錯,他也确實不想要無事生非,刁難一個年輕姑娘。
再者說來,他也知道法蘭西皇帝的耐心是有限的,不會容許自己如此傲慢地對待他的代表。
想來,那個小家夥,肯定還有無數的話,要讓這個小女仆帶過去吧……
呵,算你是個情種。
所以,老人拿出了自己最和善的态度,主動向夏奈爾提出了建議。
“夏奈爾小姐,您曾經在美泉宮供職過很久,在那裏肯定留下了不少回憶,也有許多故人,所以,爲了招待您,我讓您直接在那裏下榻,您覺得可以嗎?”
“當然可以,隻是……皇帝陛下允許嗎?”夏奈爾心裏一喜,但是表面上還是裝作遲疑。
“皇帝陛下怎麽忍心爲難一個如此美麗可愛的女士呢?”梅特涅笑着回答,“他很高興可以得到您這樣的訪客……您在那裏将會得到應有的招待,請放心吧。”
“那就太謝謝您了,首相閣下!”夏奈爾再度向梅特涅行禮,臉上也綻放出了燦爛的笑容,“我會把您的寬宏大量,一一報告給陛下的。”
這姑娘還真是挺漂亮的,那小子果然有福氣……看着面前容光煥發的美麗女子,梅特涅心裏忍不住發出了感慨。
年輕時他在巴黎,曾經靠着一副俊臉和貴族外交官的身份,混迹在巴黎的社交場上,結下了一段段露水姻緣,現在巴黎那些高高在上的高貴夫人們,恐怕有不少還是自己的“舊相識”。
如果當初能夠看到夏奈爾這樣的美人的話,哪怕對方隻是個身份低微的女仆,他肯定也會想辦法試上一試的。
隻可惜,随着時光的流逝,他已經年老體衰,再也沒有年輕時的心氣了,就算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擺在面前,他也隻是心念一動,然後繼續雲淡風輕。
這個時代,終究已經是年輕人的了。
話說回來,那個小子還真是好福氣啊。
特蕾莎和蘇菲自然不必說,就連身邊這個貼身女仆都如此美麗動人——而且,雖然他沒有見過艾格妮絲,但是之前大使館在搜集情報之後,也曾經畫了一幅畫像送給他看,果然也是個大美人……甚至,還有個和蘇菲一模一樣的“替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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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是個了不得的浪蕩王孫,真讓人……羨慕啊。
對于艾格隆這方面的所作所爲,梅特涅非但不覺得有什麽問題,反而覺得君王不風流才是怪事,艾格隆對女子的品位和手段,反倒是讓他覺得果然不愧是自己的好學生。
隻可惜,這一筆風流債,他就注定無法償還了……當初那個浪蕩王孫,又該如何去面對美泉宮裏的那位棄婦,又該爲她準備多少道歉的花言巧語呢?
帶着這種輕佻的想法,梅特涅微微向夏奈爾點頭作爲告别,然後輕輕地揮了揮手。
旁邊的秘書心領神會,馬上帶着夏奈爾一起走出了大廳,而等到皇帝陛下的私人代表離開之後,才是兩國政府之間最重要的外交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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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特涅這邊暫且不表,在秘書的引領下,夏奈爾帶着自己的随從和一大堆行李,乘坐自己專用的馬車,浩浩蕩蕩地離開了維也納城,前往郊外的美泉宮。
其實,對維也納到美泉宮之間的這段路,夏奈爾當年往返過好幾次,所以非常熟悉,如今離她逃亡出國也僅僅過了四年時間,所以一切都好像沒有什麽變化——但是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
她坐在馬車内的坐墊上,看着窗外的一草一木,心情既激動又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