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利亞神父的意思很明白,現在,約阿尼納公國剛剛草創,是艾格隆趕走了可惡的土耳其異教徒統治者,可以理直氣壯地施展自己的統治;但是随着時間的流逝,當地的東正教徒裏的精英分子将會逐漸産生參政的意識,如果自己采取蠻橫的壓制态度的話,那麽他們就免不了會和鄰國甚至俄羅斯眉來眼去,尋求壯大自己的機會。
既然如此,那倒不如趁着現在有“合法性優勢”,主動将這群精英扶植起來,然後吸納到公國的統治機構當中,然後借由他們來穩定局勢。
把當地穆斯林地主的土地沒收,然後一部分授予給東正教徒裏的歸順者,正是爲這個計劃打下“基礎”。
“好的,我會考慮的。”艾格隆心裏了然。
接着,他又反問神父,“那麽,您認爲到底應該安排海黛呢?”
海黛作爲阿裏帕夏唯一活下來的孫女,被他一手扶植起來成爲約阿尼納的女大公,而且還特意讓皈依了東正教,這樣她的“血脈”和“信仰”就結合在了一起,幾乎成爲了這個新生國家的象征。
在當時,這是一招妙手,讓艾格隆可以名正言順地在巴爾幹半島搞出一個國家了,也以最低的成本獲得了當地人的認同。
但是,随着時間的流逝,也該去考慮下一步了。
最應該考慮的就是海黛本人,當時她隻是一個懵懂小孩,但是現在她已經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了,以這個年代的眼光來看,她距離長大成人甚至結婚生子也隻剩下一步之遙,必須預先做出考慮了。
而很顯然,這個問題法利亞神父也認真思考過,于是他強打起精神,然後向艾格隆作出回答。“陛下,在這個問題上有多種選擇,而且各有利弊。您可以讓她長大後嫁給當地某位優秀的東正教精英人士,也可以讓她和周圍國家的王子聯姻,甚至可以讓她終身不婚……但我認爲,最好的處置方式,就是您在波拿巴宗室當中尋找一位年幼小王子改宗東正教,讓他們在未來長大之後結婚,然後以這種名正言順的方式,讓波拿巴家族得到一個王國和王冠……”
艾格隆一想,神父最後的主意還真的不失爲狡兔三窟之策。
波拿巴家族能不能一直占有法蘭西的皇位、或者能占據多久,連他自己心裏都不敢打包票,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家族裏面能夠合法地占據另外一個王國的話,也算是多了一個栖身之地。
而且,兩個國家如果是同一家族所有的話,互相之間的聯系就會更加緊密,也多了一份保險。
至于改宗這種事,對一個虔誠的信徒來說會很糾結和痛苦,但是對一個想要戴上王冠的人來說卻宛如吃飯一樣簡單。
“您說得有道理,那麽我仔細考慮下,到時候再參考一下海黛本人的意見,雖說她隻是個傀儡,但是我還是希望她能夠過得好一點。”艾格隆輕輕點了點頭,“反正她現在還小,我們還有時間慢慢做決定。”
聽到艾格隆的答複之後,神父沒有繼續糾結這個問題,而是又換了另外一個話題。
“陛下,我聽說了您在阿爾及利亞的行動,就目前來看,雖然一切順利,但是您萬萬不可輕忽。對一場征服來說,軍事上的勝利隻是一個開始而已,接下來還有漫長的要做,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前功盡棄。您要盡量多移民,讓他們占據那些最好的土地,就像英國人占據澳大利亞那樣……惟其如此,您才能夠長期地占據那一片新征服的地方。”
艾格隆一上台之後,就延續了波旁王家征服阿爾及利亞的戰争,這件事法利亞神父自然也聽說了,他在約阿尼納百忙之中也會抽空去打聽消息,确認法國在這場征服戰争當中的進展。
擴張殖民是這個年代強國的主旋律,所以他并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勁,他隻是出于“臣仆”的立場,想要爲自己的主君獻計獻策而已。
而艾格隆對此也深以爲然。
征服阿爾及利亞僅僅靠戰争是不夠的,必須使用移民來進行支撐。
而移民,這又意味着什麽?
當然意味着掠奪當地人世世代代居住的土地,把他們驅從那些村莊當中趕走,然後讓移民占據。
阿爾及利亞注定和約阿尼納不同。
對艾格隆來說,約阿尼納隻是自己打響旗号的出發點而已,他既不貪戀這裏的土地,也不需要從這裏榨取巨額的錢财來滿足自己的金庫,正因爲幾乎“無欲無求”,所以他可以盡情地施展“寬仁”的手段,拉攏那些當地的東正教徒,隻要能夠維持國家的正常運作就可以滿意。
但是阿爾及利亞就完全不同了,這是他以“法蘭西皇帝”名義,延續前朝的征服大業,換言之這是“國家路線”。
這一場征服,就是毫不留情的殖民和掠奪,最少最少也是要搶奪沿海地區那些最肥美的土地,作爲法蘭西擴張的戰利品,順便作爲國民新的“生存空間”。
但問題又來了,真的還有那麽多人嗎?
在幾百年來,法蘭西一直都是歐洲人口第一大國,曆代法國君主也憑借着這一項“資本”,屢屢發動戰争,和歐洲各國拼消耗,一步步擴張自己的領土。
但是,在漫長的大革命和拿破侖戰争結束之後,法蘭西卻陷入到了前所未見的低生育率時代當中,人口增長越來越緩慢。
在原本的曆史線上,雖然法國費勁力氣用長達二三十年的時間徹底擊敗了當地部落的反抗,但是移民阿爾及利亞的法國人卻寥寥無幾——原因就是人口出生率的下滑,讓法國人難以産生告别本國的舒适生活對外移民的壓力,哪怕政府采取各種措施鼓勵移民,響應者卻也不多,最終法國政府甚至向西班牙和意大利招募移民,來填補新征服的土地。
到一百多年後的1960年代,生活在阿爾及利亞的歐洲移民後裔也才一百萬人左右,而阿拉伯人和柏柏爾人加起來卻足足繁衍到了接近900萬,在這種情況下,何談控制阿爾及利亞?
所以,所有的征服,最終歸根結底是人的征服,也隻有讓“自己人”占據土地并且繁衍生息,才算是真正完成了征服。比如英國,硬是用流放犯人等等方式,讓自己的國民在當時還是一片不毛之地的澳大利亞紮下了根,把它變成了“白人”的大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