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夕陽漸漸從窗外落下地平線的時候,特蕾莎皇後停下了自己彈奏鋼琴的手指,那悠揚而又悲涼的琴聲,也随之猝然停息。
雖然看上去,這裏就是她常用的琴房,而且她和之前的作息并沒有多少區别,但是此時此刻,特蕾莎皇後,正處于人生當中最落魄低谷的時候。
是的,她又度過了被軟禁的一天。
再也沒有人找她征詢意見,也沒有任何一份文件需要她簽字,更沒有外界的隻言片語傳遞到她的面前,雖然此刻她還有着皇後的頭銜,但是實際上卻已經和囚徒無異。
但即使如此,在艾格隆下诏廢後之前,她還是帝國的皇後陛下,在艾格隆的命令下,她的生活待遇并沒有被降低太多,也沒有人膽敢虐待她。
對于自己如今的處境,特蕾莎早就有了心理準備,所以她反而異常的平靜,她每天正常地生活作息,吃飯睡覺彈鋼琴看書,既不跟身邊人說話,也不提出任何問題,仿佛變成了一個上了發條的人偶。
這種安之若素的姿态,倒是讓熟知内情的人對她都暗生敬佩——不愧是當過皇後的人。
當然,特蕾莎也不是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更沒有到心如死灰的地步,她的心裏還存着一份希望。
因爲,就在不久之前,艾格隆曾經親自來探望了她,然後兩個“怨偶”先是吵了一架,然後又念起了往日的夫妻情分,最後,艾格隆還是心軟了,于是提出了一個折中方案——特蕾莎先回娘家奧地利暫住一段時間就當探親,等事件的影響平息之後再重新複合。
而特蕾莎卻在傷心之下,堅持要求夫妻兩個人必須一同前去,最終艾格隆在猶豫之後,還是答應了特蕾莎的要求。約定過一段時間,等他處理完了重要的大事,然後和奧地利方面溝通完畢,就和特蕾莎一起前往奧地利訪問。
君王夫婦訪問外國,在如今的歐洲來說确實是罕見的大事,需要一些時間準備也很正常,所以特蕾莎也沒有再繼續催促,而是重複着被囚禁後的日常,靜靜地等待着那一天的到來。
當然,直到現在,她還是沒有對自己的所作所爲感到悔悟。
正當她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時候,門口突然響起了細微的腳步聲,接着腳步聲離門口越來越近,然後居然沒有敲門就直接打開了門。
是殿下來了嗎?
特蕾莎心裏一喜,不過她仍然沒有回頭,畢竟眼下她還是“戴罪之身”,心裏還有點鬧别扭,她希望讓丈夫過來面對自己。
但是很快,她就察覺到不對勁了,因爲丈夫的腳步向來都是矯健有力的,踩在地闆上聲音雖然不大,但卻有那種令人肅然的魄力,而這一次,這個腳步比較輕柔,聽上去應該是一個女人。
就算自己是戴罪之身那也還是皇後,膽敢不敲門直接進來的女人,難道……特蕾莎的心裏産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的心跳陡然加速,全身的血液直沖大腦,一下子原本平靜的心态也劇烈波動起來。
她最害怕的事情要發生了。
在丈夫反殺、被迫身陷囹圄的那一刻,她沒有害怕過,甚至還有一絲釋然,但是一想到瑪麗亞如果在這個時候跑過來落井下石,‘欣賞自己’落魄的樣子,她就發自内心地感到了恐懼。
她一生好強,骨子裏就有那種公主的傲氣,如果在自己最落魄的時候,被自己平生最厭惡最痛恨的人當面羞辱一番卻無力回擊,那對她來說,就是一種比死亡還要難受的酷刑。
帶着滿心的恐懼,她緩緩地轉過頭來。
然後,那張美麗卻又最讓她厭恨的臉,落入到了她的眼簾當中。
還真的是她……特蕾莎一下子如墜冰窟,整個人都感覺手足冰涼,幾乎動彈不得。
她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爲什麽?爲什麽這時候她能來?!
她立刻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如果沒有殿下首肯的話,瑪麗亞肯定是沒有辦法穿過重重守衛來到自己面前的。
殿下,不會真的是你把她派過來的吧?爲什麽……如果要對我處刑的話,用鍘刀用毒藥都行,爲什麽還要用這種方式來刺傷我呢?特蕾莎在心中哀鳴。
但即使如此,她也不願意在瑪麗亞面前丢臉,于是她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維持住了自己身體不至于顫抖,然後用平靜而又滿懷蔑視的眼神瞪着瑪麗亞。
“是誰允許您來這兒的?”
“是誰?這不重要,總不會是您啊,皇後陛下。”瑪麗亞狡黠地一笑,然後回答,“聽說您最近身體不舒服要養病,所以我特意過來探望您……現在看到您似乎玉體安康,那我也就放心不少了,皇後陛下。”
雖然看上去似乎很正常,但是她的話裏話外卻透着一股陰陽怪氣,尤其是一句一個皇後陛下,在眼下這種環境下更是諷刺滿滿。
特蕾莎氣得隻感覺血氣上湧,恨不得撕爛她的嘴,但是她自重身份,又知道幹這種傻事隻會讓自己更加丢臉,所以她還是忍耐住了。
“不要再假惺惺說這麽惡心的話了,我們都已經認識這麽久了……彼此之間還需要再來這種把戲嗎?”她看着對方,冷冷地說。“現在,請出去吧,我要休息了,不想見客。”
現在是她人生中最落魄的時候,而反過來說,自然也就是瑪麗亞“吉星高照”的時候,想必對方此刻必然是喜出望外耀武揚威,現在跑過來見自己,恐怕也是爲了欣賞自己最凄慘的模樣。
正因爲知道這一點,所以特蕾莎反而不願意流露出任何軟弱和悲傷,在自己一生之敵面前,哪怕再怎麽落魄也絕不能丢了尊嚴。
雖然被特蕾莎下了逐客令,但是瑪麗亞卻沒有絲毫退讓,恰恰相反,她反而向着特蕾莎走近。
“哎呀呀,真是了不起,都這個時候了,您居然還是一副如此趾高氣揚的樣子,您别是還把自己當皇後吧?您還有什麽資格使喚我呢?難道您忘了,自己之前都做了什麽嗎?”
“我沒忘,所以我很後悔——後悔自己居然讓您給跑了。”特蕾莎淡然冷笑,“以至于今天還要受這份罪,被您羞辱。”
在政變的第一時間,特蕾莎就派心腹前去巴黎圍堵瑪麗亞的公館,并且還下了格殺勿論的命令,然而不知道爲什麽,明明事前沒有走漏風聲,瑪麗亞卻提前逃走了,以至于撲了個空,這也成爲了特蕾莎那段時間一大恨事。
如果她一直掌權的話,終究還是可以把瑪麗亞從躲藏地給搜出來的,隻可惜,艾格隆的“東山再起”終究還是沒有讓這一切變成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