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列朗親王的“銳評”,讓本來就心情不好的特蕾莎頓時柳眉倒豎。
“您什麽意思?難道這還是我的過錯了嗎?”
“如果我們隻是以公平正義的角度來做事的話,那麽您當然沒有犯錯,相反您幹得非常漂亮,匡扶了正義——但作爲一位皇後,陛下,請恕我直言,您的所作所爲,着實有些不智。”
“爲什麽?”特蕾莎冷冷地問。
如果是普通臣屬官僚,在面對皇後陛下如此壓力的時候,肯定會膽戰心驚,但是對見慣了大世面的塔列朗來說,這卻猶如是清風拂面。
“因爲您破壞了我的計劃,相應地,您也損害了我們的國家利益——”
“胡說八道!”特蕾莎頓時就更火了,“一個竊賊,怎麽就能扯上國家利益了?”
“您好像忘記了,瑪麗亞公主,是巴伐利亞王室派駐到我國的家族成員,她本人,因爲對我國的仰慕,現在也是一個衆所周知親法人士。”塔列朗親王不慌不忙地解釋自己的話,“如果這樣一位公開親法的德意志王室成員,被您用一種最不留情的方式驅逐回家,那麽這會樹立一個非常惡劣的先例,并且讓我們所有潛在的朋友都會爲之膽寒——”
“您這是在危言聳聽。”特蕾莎自然沒有被塔列朗三言兩語吓唬到,“她無非就是個空有頭銜的邊緣公主而已,無權無勢,她也配代表德意志王公?可笑!”
“您說得沒錯,她确實無權無勢,在家族當中并沒有太多地位,但您别忘了,她畢竟地位優越,而且擁有非常龐大的家族關系。”塔列朗親王回應,“姑且不提她的其他關系,光是她的親姐妹就個個大有來頭,在她同母姐妹當中,她的大姐是普魯士王太子妃,她的二姐是薩克森王儲妃,她的孿生姐姐蘇菲殿下還是如今奧地利的王妃……就實質上而言,她和歐洲大陸上幾個主要王室都有着親緣聯系,這樣一個人如果秉持着親法立場,對我國的外交來說絕對大有用處——”
塔列朗親王提到蘇菲,讓特蕾莎心裏頗爲不爽,但是事實俱在,她卻又沒有辦法反駁。
已故的巴伐利亞國王,和他的續弦妻子生了包括瑪麗亞在内的五個女兒,如今她們除了瑪麗亞之外也都紛紛出嫁,而且基本都嫁得非常顯赫。
相比之下,這份“姐妹勢力”特蕾莎比起來都顯得有些相形見绌,畢竟她的親妹妹都還沒有成年。
雖然對各個王室來說,“姐妹情”并沒有多大用處,但是私人的親緣關系,無疑某些私下裏的外交往來當中,提供相當多的便利——這也是王室之間互相聯姻的意義所在。
“照您這麽說,您是故意在拉攏瑪麗亞咯?”特蕾莎按捺住心中的不忿,然後反問對方。
“您說得沒錯。”塔列朗點了點頭。
接着,他又拿出了那種“長者”對後輩上課的态度,對特蕾莎開始解釋,“自古以來,武力強盛德意志都是法蘭西的重大威脅,直到三十年戰争之後,這股巨大的壓力,才因爲德意志諸邦的自相殘殺和敵視而宣告解除。
正是從那時候開始,想方設法分化德意志諸王公,就算我國堅定不移的國策,這項國策絕對不能因爲政府的更疊而改變。爲此我們國家先後和巴伐利亞、普魯士結盟對抗奧地利,又和奧地利結盟對抗普魯士,在先皇時期又組建了萊茵同盟……哈,當時我正是它的締造者之一。”
說到這裏,塔列朗親王的臉上略過一絲得意,“如今,作爲帝國的首相,我也要堅定不移地執行這項策略,拉攏那些願意靠攏我們、向我們求助的德意志王公,不惜一切代價地維持德意志的分裂狀态——瑪麗亞公主殿下,正是我們需要的人,我們還需要更多。”
塔列朗洋洋自得的剖白,讓特蕾莎聽得百味雜陳。
畢竟,她自己就是古老的“德意志王公”的後裔。
所謂“維持德意志的分裂狀态”,就是讓德意志人長期互相敵視,自相殘殺,而哈布斯堡家族,就是這個政策的最大曆史受害者。
自古以來,有多少德意志王公爲了對抗哈布斯堡皇帝引外兵“入關”?數都數不清了。
現在她雖然已經成爲了法蘭西的皇後,但是畢竟才過去了一年而已,她心态還沒有轉變過來,潛意識裏還是把自己當作一位哈布斯堡公主。
所以,當聽到塔列朗直白而又狠毒的實話之後,她自然不可能高興得起來。
當然,她心裏也清楚,如今自己的角色早已經變化,她的丈夫、她的兒子的利益,都讓她必須以法蘭西帝國的利益作爲優先事項,哪怕再怎麽眷念家鄉奧地利,那也隻能把它排到後面去了。
“就算您說的都是對的,那麽瑪麗亞又何德何能,配得上您所宣稱的價值呢!她那幾個姐姐,難道真的能給她多少幫助不成?”特蕾莎氣呼呼地反問,“德意志王公,又豈是她能夠代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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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起正面作用,那未必能夠,但要起負面作用,那可就太簡單了!”塔列朗親王立刻回答,“試想一下,如果她被您這麽不留情面地羞辱,然後驅逐回國,她的母親、她的姐妹們會怎麽看?她們勢必會想要報複,然後在巴伐利亞、普魯士、薩克森和奧地利的宮廷裏散播對法國人的敵意……不用我提醒您也知道,這是德意志最強大的四個邦國,如果我們和它們都關系搞僵了,那還有什麽德意志政策可言?!所以,我請問您,皇後陛下,我們又要花費多少代價,才能挽回其中的負面影響?”
特蕾莎頓時神情一滞。
塔列朗繼續侃侃而談,“好吧,瑪麗亞殿下的所作所爲也許确實有些惡劣,但是她給我們帶來了多大的損失嗎?幾十萬法郎?也許幾百萬?這終究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數字而已,我們拉攏德意志王公們,本來就要付出比這更大的代價——可是,如果按照您的想法處置她,您固然是開心了,我們的國家又該爲此支付多少潛在的代價呢?幾千萬,還是幾個億?請問,兩相比較的話,哪一個更加令人不可忍受?”
在塔列朗親王咄咄逼人的攻勢之下,原本氣鼓鼓的特蕾莎,一下子被問住了。
雖然她心裏知道,塔列朗肯定是在誇大其詞,但是真要完全否定塔列朗的話,卻也很不容易——因爲這其中确實是有一定道理的。
塔列朗親王已經看出了特蕾莎此刻的虛弱,于是他繼續趁勝追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