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地上視野非常開闊,所以雖然黃昏時分光線并不好,但他仍舊看到了遠處的情景——原來就在村莊的不遠處,正爆發了一場小規模的戰鬥,一些步兵借助牆根爲掩護向對面開火,而更遠處有幾個骠騎兵正和幾個頭戴白色頭巾的部族騎士纏鬥在一起。
這些骠騎兵雖然承受了幾天的行軍之苦,但仍舊不減骁勇,他們身上覆蓋半邊身子的短褂,還有胸前線條狀的飾帶,還有閃閃發亮的紐扣,無不炫耀着他們“軍中精英”的自傲。
而此時,他們正借助自己娴熟的技術,揮舞着制式馬刀,并且不斷調整着坐騎的姿态與自己的發力角度,向敵人揮砍着。
不過他們的敵人也絲毫不遜色,這些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遊牧騎士技巧同樣娴熟,在小隊的拼殺當中居然絲毫不落下風。
當然,他們也并沒有在這裏拼命死戰的興趣,在短促而激烈的交鋒之後,趁着援兵還沒有沖過來,他們勒馬掉頭脫離了戰場。
這場短促的交火戛然而止,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當然,雙方幾具落馬的屍體和重傷員,以及一些因爲失去了主人而無助地停留在原地的戰馬,仍舊可以證明剛才厮殺的激烈程度。
又是一場刻意的襲擾。
一路上行軍至此,特雷維爾侯爵和他麾下的這支部隊已經經曆過了許多次類似的經曆,其目的并非是爲了和法國軍人硬碰硬,而是爲了通過這種持續不斷的騷擾,一方面持續偵察法軍的虛實,一方面消耗法軍精力,讓它的士氣下滑,就像給猛獸慢慢放血一樣。
别人可能對這種情境不太熟悉,但是特雷維爾将軍對此卻記憶猶新——因爲當年,他就是從莫斯科一路撤回來的。
在這一場猶如噩夢般的撤退當中,特雷維爾侯爵和他的部下們,一方面要面對沿途的寒冷和饑餓,一方面,還不得不分出更大的精力來應付哥薩克騎兵持續不斷的追擊和騷擾。
這些哥薩克猶如是跟在身後的蒼蠅,時不時沖過來襲擊饑腸辘辘的大軍,一旦讓他們發現戰機,就會想盡辦法從前後脫節的部隊當中咬下幾塊肉來。
持續的饑餓,無止境的行軍,以及這種似乎沒有盡頭的戰鬥,也确實讓他們疲于奔命,難以應付,許多人甚至在絕望當中放棄了作戰的念頭,幹脆躺在地上聽天由命,特雷維爾侯爵自己,也是靠着頑強的求生欲以及因爲對家人、對家族的眷戀,把自己的精力榨取到了極限,才最後得以返回歐洲,而當他重返波蘭的時候,他身邊的部下已經寥寥無幾了。
時至今日,當初的噩夢已經過去接近了二十年,但特雷維爾侯爵對此一直記憶猶新,那些凄慘、悲壯的畫面,也時常萦繞在他腦海中。
現在,他又在北非,面對着一群“沙漠哥薩克”了,雖然那時候是冰冷的雪原,這一次是涼爽的荒野,但是他們的做法如出一轍。
不過,慘痛的經曆,同樣也賦予了特雷維爾侯爵處變不驚的鎮靜和勇氣;更賦予了他應對類似局面的經驗。
相比于俄羅斯雪原上凄慘的撤退,如今他麾下的部隊人員、裝備和物資狀态要好得多,完全不是那種絕望的景象;而他的對手,縱使有着和俄國軍隊一樣勇敢的精神,但在物質上卻極度缺乏精良的武器和火力,面對穩住陣腳的法軍,他們很難攻堅。
特雷維爾沒有看到未來曆史的能力,他不知道在原本的曆史線上,面對法國的侵略,逐漸聯合起來的部族武裝,漸漸地學會了如何組織大規模作戰,也擁有了越來越多的武器和人員,并且在優秀的軍事領袖的引領下,他們多次給予法軍軍團重挫,甚至在正規交戰中都能幾次擊敗法軍,造成數千人的傷亡,甚至一度打得法國殖民軍不得不簽訂和約。
他隻能根據自己目前的情報來預估和判斷,他認爲,現在的部族武裝隻能利用自己熟悉地形、騎術精湛所帶來的機動性,對自己的部隊進行騷擾和伏擊,或者襲擊供應線,但隻要自己維持好麾下軍隊的紀律和對側翼以及後方的保護,那麽自己至少就能夠立于不敗之地。
短促的交戰結束了,一切歸于平靜,而這時候,天色已經在慢慢變黑,夜晚就要降臨了。
而這時候,特雷維爾将軍一邊向副官命令全軍就地紮營休息,一邊催促他去收集幾隻偵察騎兵小隊所帶來的消息。
而在同時,法軍士兵也在剛才小規模厮殺的戰場上清場,己方重傷員被帶回紮營地進行救治和休息,敵方的重傷員直接給了個痛快,隻留下了兩個看上去傷勢還不太重的傷員帶回去審問——他們注定也得不到人道的對待。
帶着軍隊深入到不熟悉的地方,又有過俄羅斯的慘痛經曆,所以特雷維爾侯爵自然極爲重視偵察工作,生怕被敵軍趁隙襲擊,所以他讓麾下的龍騎兵分出幾個小隊,散在側翼和前方不斷進行偵察,這些輕裝騎兵天然也适合這樣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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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紮營之前,特雷維爾都要從這些四散的偵察小隊當中收集情報,了解敵人的大緻動向和位置,以備萬全。
騎兵小隊的消息很快就被收集到了将軍的面前,和往常一樣,在臨睡前他将自己麾下的幾個主要軍官叫到了自己帳篷這裏,召開一次小型會議。
很快,幾位軍官被一一召集到了将軍的面前,因爲連續的行軍,他們的臉上都有着陽光下的曬痕和掩飾不住的疲倦,但其中的大多數人,還保持着剛剛出征時的那種“饑渴感”。
顯然他們也和侯爵一樣,在歐洲大陸保持着和平的情況下,渴望着在這個“新天地”當中幹出一番事業來。
在略微觀察了一下幾位部下之後,特雷維爾侯爵面色沉着,然後不緊不慢地開口了。
“諸位,根據連續幾天得到的情報,以及審問俘虜得出的信息,我猜測,因爲我們的出擊,附近一些部族已經聯合了起來,他們的人現在已經集合在了一起,并且正跟随着我們行動,大概此刻也正等在暗處,尋求狠狠修理我們的機會吧。”
他的話,并沒有引起在場軍官們的恐懼,反而讓不少人興奮了起來——畢竟,他們一路走到這裏,隻不過燒了不少村莊而已,殺敵卻爲數甚少,根本對不起這麽興師動衆的陣仗,更換不到他們想要的“功勳”,如今聽到接下來終于有一場仗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