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法國不同的是,溫暖而幹燥的地中海沿岸,總有一股懶洋洋的氣氛,讓人禁不住想要坐在海邊垂釣,悠閑地度過又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
不過,對于特雷維爾侯爵來說,他的心情就沒有這般悠閑了。
此刻,他正站在自己宅邸的陽台上,一邊眺望着遠處軍艦和商船頻繁往來的港口,一邊百味雜陳地閱讀着剛剛從法國傳來的信件。
自從被艾格隆放出來以後,埃德加一回到家裏就給父親寫信,詳細地描述了自己入獄、以及在獄中生活的經曆,然後還把自己和皇帝陛下達成的“交易”,原原本本地記述了下來。
經過艾格隆的審查,再經過一段時間的傳遞,現在這封信終于傳到了特雷維爾侯爵的手上。
雖然在表面上,侯爵還維持着鎮定,但是他此刻顫抖的雙手,卻足以暴露出他真實的心情。
兒子出獄,本來應該讓他倍感喜悅,然而接踵而至的消息,卻讓他如墜冰窟。
果然如同他之前所猜測的那樣,愛麗絲勾搭上了年輕的皇帝,并且還懷上了她的孩子,爲了給自己遮醜、爲了讓這個孽種有個能見光的身份,她才撺掇皇帝陛下将兒子放了回來……
“好一個厚顔無恥的毒婦,居然這樣謀害、羞辱親夫,羞辱我們家族!”
一想到這裏,侯爵不禁氣得七竅生煙,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
雖然他這一生跌宕起伏吃足了時代的苦頭,但是被一個女人整到這個地步,還是第一次,這怎能不讓他憤怒?
但是氣歸氣,眼下他卻也是一籌莫展。
他現在在和巴黎相距千裏的阿爾及爾,而愛麗絲姐妹兩個卻在皇帝陛下身邊,自己能把她怎麽辦?她不進讒言來陷害自己就算自己走運了。
不僅如此,他還沒有辦法去把這一切公之于衆,因爲圍繞着愛麗絲,牽扯到了樁樁件件的密辛,這些事情都是不方便見光的,無論是當初自己父子兩個把艾格妮絲推入火坑的計劃、還是自己想要“另練新号”的計劃,都不能夠讓外人知道,否則特雷維爾家族的名聲勢必将會承受沉重打擊,甚至有可能淪爲笑柄——而這對侯爵來說是完全無法接受的。
唯一聊以自慰的是,在侯爵和愛麗絲最終撕破臉皮之後,皇帝陛下終于也答應了自己的計劃,并且承諾要盡力去幫助自己培養自己真正的孫子。
如果有陛下照顧的話,那麽這個孩子也許真的能夠承擔起家族的基業,讓特雷維爾這個姓氏繼續長盛不衰。
雖然你是個私生子,希望你能有出息吧,不要讓我們家族就此衰敗……他隻能在心裏默默祈禱。
其實,在内心深處,侯爵也懷疑過,會不會愛麗絲和陛下早有私情,這一次的事件,是陛下暗中主導的陰謀,目的就是爲了趕走礙眼的丈夫,名正言順地霸占自己的兒媳。
可是仔細一想,他認爲以他對皇帝陛下的了解,對方應該不至于會做出這種欺人太甚的事——如果他真的幹了,那顯然就不會讓埃德加把這一切都跟自己說清楚,更加不會讓自己還繼續呆在這個重要的崗位,還想盡辦法在安撫自己。
如果他真的是陰謀的主導者,自己肯定在知情之前,就已經被宮廷的使者悄然帶走,從此湮沒無聞了。
所以……這一切都是愛麗絲那個臭娘們幹的,她施展陰謀陷害自己兒子,還勾引了陛下,爲了權勢,她什麽事都幹得出來!
一想到這裏,侯爵禁不住又破口大罵起來。
罵歸罵,他内心深處卻對這個兒媳刮目相看起來。
一直以來,他雖然覺得愛麗絲聰慧伶俐、善于持家,但終究不過是個女流之輩,掀不起什麽風浪,所以也心安理得地擺布她,卻沒想到,她居然能夠決絕到這個地步,趁着自己離開巴黎的機會,一步一步毫不留情地把自己父子兩個逼入到絕境當中。
要和這對姐妹“算總賬”嗎?他現在也沒有能耐。
至少這一局,她是赢了,大獲全勝。
侯爵一邊咬牙切齒,一邊隻能頹然吞下苦果。
在埃德加信中的勸慰之下,雖然勃然大怒,但是特雷維爾侯爵也隻能暫時咽下這口氣,默認了陛下的處置。
和埃德加一樣,他現在也極度虔誠地向上帝祈禱,愛麗絲生下的這個孩子一定得是個女兒,不然的話,哪怕皇帝陛下無意“換種”,但天曉得這個深恨自己父子的女人還會作什麽妖,讓特雷維爾家族再蒙受慘痛打擊。
一定得是女兒!
長籲短歎之後,特雷維爾侯爵随手燒掉了這封惱人的信件,然後拿起馬鞭,狠狠地抽打起自己房間裏的物品,以此來發洩心中的怒火和無奈。
發洩了好一會兒之後,特雷維爾侯爵才從一片狼藉的房間當中,慢慢地找回了理智。
他現在必須接受現實,然後想辦法去改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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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德加可以從此當一個甩手掌櫃,享受他的流亡生活,但是自己不行。現在随着特雷維爾長支的流亡,家族的頂梁柱就是自己一人了,自己必須站穩腳跟,重振家族威望和權勢,然後再把這些家業都傳給繼承者,也隻有這樣,他才能夠死而瞑目。
而現在,需要做的事情也非常簡單——立功、立更多的功,然後盡快從這個見鬼的地方載譽而歸,争取一躍成爲帝國的元帥,再在皇帝陛下的提攜之下進入陸軍的最高決策層,再伺機更進一步,走上巅峰。
當初他自己主動請纓來到這裏,爲的就是立功,而現在,随着“家族危機”的爆發,他對功勞和榮譽的渴求就變得更加熾烈起來。
他現在已經饑渴難耐了。
很快,重新收拾好情緒的特雷維爾侯爵,又恢複了往日那種淩厲、堅定的樣子。他對着鏡子整理好了軍服,把一片狼藉的爛攤子交給了自己的勤務兵,接着他大踏步地走了出去,騎上了自己的馬,然後向着法軍在阿爾及爾的總督府進發。
因爲特雷維爾将軍的特殊地位,他一路上并未受到過任何阻攔,很快就來到了總督蒙塞元帥的會見室。
而沒有等多久,身穿軍服、手裏拿着元帥權杖的蒙塞元帥,就來到了特雷維爾侯爵的面前。
因爲在帝國時代就曾經一通作戰過,彼此之間算是有老交情,所以元帥在侯爵的面前倒也沒有怎麽擺上級的架子,而是和顔悅色地看着自己這位“特殊”的下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