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在家過完新年之後,他将一路南下前往土倫軍港,然後乘坐海軍的戰艦跨過并不寬闊的地中海,然後來到他新的冒險之地,在那裏去奪取他未來更進一步的資本。
對此,特雷維爾将軍自然是頗爲欣喜,但是在信息之餘,在内心的隐秘角落裏,他卻還有些憂心忡忡。
他放心不下的人,自然是他的獨子埃德加了。
自從那天父子兩個不歡而散之後,埃德加就仿佛來了勁兒,然後悄無聲息地借助妻子的幫助,混到了宮廷當中。
如果是過去,他當然會爲兒子突然迸發出的“上進心”感到欣慰不已,但是現在他隻覺得心驚膽戰,因爲兒子的目的顯然并不在于爲陛下幹活借此博取恩賞,而是爲了想盡辦法去打探他老情人卡迪央王妃的消息。
雖然埃德加再三保證就算出了事也絕對不會拖累到自己,但是這種事誰又能夠保證呢?父親和兒子真的有辦法完全切割嗎?
可是,就算他心裏反感,但卻也阻止不了兒子的行動。
他雖然一貫強勢,在家中是說一不二的嚴父,但是當兒子真的不聽他的勸告和命令,反而執拗地一意孤行時,他卻發現自己好像沒有多少辦法。
這種一籌莫展的困窘感,讓他再一次地後悔自己對埃德加小時候一味的溺愛,以及忙于事業而忽視了對他進行教育。
在長籲短歎當中,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練個新号”的想法,也急切地希望自己在還有精力、能夠發揮餘熱的年紀時,培養出一位合格的繼承人,承擔起家族的重擔。
眼下,他的哥哥流亡在外,家業也搖搖欲墜,特雷維爾家族可以說隻剩下自己一人獨挑大梁了,而這個偉大的家系絕對不能敗落在他的手裏,哪怕不擇手段他也要維持家名不墜。
既然愛麗絲這邊沒指望了,他就隻能另尋出路了。
于是,他私下裏和流亡比利時的哥哥特雷維爾公爵通信,讓他重視對自己那個私生孫子的養育,務必讓他從一開始就樹立起家族的信念——等到他從北非回來并且擢升到高位之後,他就會讓哥哥私下裏把這個孩子再送回來,由自己親自撫養和教育。
這一次,他不會再犯埃德加的錯誤了。
當然,這些計劃都是以後的事情了,他現在最關心的事情,是抓緊時間在家裏準備聖誕節和新年的節慶物品和餐點,到時候兒子兒媳外孫女都會從宮廷當中返回到家中,這也是一家人短期内最後一次團聚的機會。
正當特雷維爾侯爵還在指揮自己的仆人們在各處布置節慶物品的時候,他突然得到了通報,他的老朋友諾瓦蒂埃侯爵到訪。
雖然對諾瓦蒂埃侯爵這個時候來拜訪自己有些驚訝,但他自然不敢怠慢這位大人物,于是,他把事情都扔給了仆人,然後自己到書房接待了侯爵。
“我的老朋友,在這樣寒冷的日子裏,你怎麽有興緻跑我這兒來了?”他先是友好地和老朋友握了握手,然後問。
在問的同時,他也觀察了一下諾瓦蒂埃侯爵。
他發現,平常就不苟言笑的侯爵,今天更是顯得尤爲嚴肅,而在他的目光當中,似乎隐藏着揮之不去的憂慮,而他花白的頭發以及滿臉的皺紋,更加讓這張臉顯得陰郁和淩厲。
他在爲什麽事情心煩意亂呢?侯爵心想。
“維克托,我們是多年的朋友了,所以我也不瞞你,我現在很是心煩意亂。”諾瓦蒂埃侯爵輕輕歎了口氣,“你知道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的兒子就快死了。”
特雷維爾将軍怔了一下,然後又恍然大悟。
因爲之前和基督山伯爵密切合作的關系,所以對伯爵的過去,他也多少有些了解,而基督山伯爵立下“三年之約”的時候,他也是見證人之一。
所以,哪怕諾瓦蒂埃侯爵說話沒頭沒尾,他也知道是什麽意思。
現在,離立約的時候已經過去一年多了,也就是說,再過一年多時間,伯爵就會拿起自己的劍來向維爾福檢察官複仇,那時候自己的老朋友就會承受喪子之痛了——所以也難怪他這麽愁眉苦臉。
但說實話,他的心裏并沒有多少同情之感。
特雷維爾侯爵這一生曾經颠沛流離,少年喪父喪母中年喪妻,見多了生離死别的慘劇,早已經鍛煉出了一副鐵石心腸;再說了他自己這裏都一堆沒法對人訴苦的麻煩事,哪有時間去同情别人?
不過在表面上,他還是做出了一副心有戚戚的樣子,然後安慰自己的老朋友。“唉……我也很爲你感到遺憾,我的朋友。隻是,命數如此又有什麽辦法呢?有時候我們不得不面對現實。”
諾瓦蒂埃侯爵沒有再說話,而是深深地注視着特雷維爾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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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克托,我們認識很多年了,我幫過你的忙,你也幫過我的忙,我相信我們曾經是患難與共的朋友,你說是嗎?”良久之後,他幽幽地問。
面對這個問題,特雷維爾将軍心裏覺得有些發毛,但是他又沒辦法當面否認,于是隻好點了點頭,“當然了。”
“好,作爲朋友,那請你告訴我一件事,可以嗎?”諾瓦蒂埃侯爵再問。
特雷維爾将軍心裏立刻警鈴大作,作爲一個久經世故的人精,他能夠明顯感覺自己正在被對方帶入到準備好的節奏當中。
這家夥絕對有别有圖謀。
可是,因爲是猝不及防被逼問,他現在也沒有多少躲閃的空間,于是隻能勉強應了下來,“好吧,你問吧,如果我知道我會告訴你的。”
“那麽,請你告訴我,那位銀行家唐格拉爾先生,到底現在被關在了什麽地方?”他話剛落音,侯爵立刻追問,顯然早已經做好了準備。
“你打算毀約?”特雷維爾将軍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從侯爵的問題當中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意味,轉而反問對方。
其實,對于諾瓦蒂埃侯爵想要毀約,他是并不會感到驚訝的。
他也是一個隻有獨子的父親,他當然知道父子之間的親情羁絆到底有多麽深重,哪怕埃德加一直爛泥扶不上牆,他也難以把兒子置之度外,他尚且如此,侯爵放不下兒子又有什麽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