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乘坐着自家的馬車,返回到了家中。
和往常一樣,他剛剛出現在家裏,他可愛乖巧的女兒瓦朗蒂娜就迎了出來——不過,這一次女兒身邊還有他的另外一位家人。
他的父親諾瓦蒂埃侯爵今天居然也來了。
雖然兩個人是父子,但因爲多年隔閡的緣故,所以并不住在一起,侯爵也很少來到兒子家中拜訪——而且幾乎每次過來都沒好事。
不過,維爾福很快就按捺住了心中的不快,恭敬地向父親問好,“爸爸,好久不見。”
諾瓦蒂埃侯爵隻是輕輕點了點頭,然後又用審視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兒子。
這種目光,讓檢察官心裏有些發毛,但是他也不敢發作,隻能靜候父親開口。
在之前,侯爵是賦閑在家的前朝元老,檢察官是大權在握的上層人士,他完全沒必要給父親多少面子,但現在,随着波拿巴家族的東山再起,情況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作爲現存的最後名望的波拿巴分子之一,他被羅馬王青眼有加,賦予重任,現在他已經被塔列朗親王任命爲全國選舉委員會主席,表面上是一個中立職位,實際上是在不遺餘力給羅馬王造勢;等選舉結束後,立下大功的侯爵必然也會受到重賞——實際上,維爾福檢察官已經聽到了傳言,羅馬王到時候将會讓侯爵進入到貴族院(元老院)當中,替他統領議會,成爲帝國最炙手可熱的權貴之一。
原本侯爵就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眼下權勢在手以後,更加顯得威風凜凜,而相應的,維爾福檢察官在父親面前自然也就天生矮了一截,大氣也不敢出了。
不過,父親得勢,對維爾福來說當然也是一件好事,這意味着他有了一個堅實的靠山,隻不過維爾福知道父親已經是風燭殘年,随時可能倒下,所以不得不提前做好預備,有意向基督山伯爵大人靠攏,換取未來的保障。
正當維爾福檢察官還在忐忑不安的時候,諾瓦蒂埃侯爵突然開口了,“你最近和那位基督山伯爵走得很近?”
“是的,爸爸。”雖然對父親的問題感到疑惑但檢察官還是誠實地回答了他。“我是最近和他認識的,之前他還幫過我的忙。”
侯爵看着兒子,他原本嚴厲的視線開始變得複雜了起來,其中既有痛心,也有悲傷和無奈,但是他終究是一條好漢,所以在兒子起疑心之前他又恢複了鎮定。
“你覺得他怎麽樣?”他又問。
“我覺得他是個很厲害的人,又深得陛下重新,勢必将會飛黃騰達。”維爾福對自己的父親說了實話,“考慮到這一年來我背棄了波旁王家,又得罪了奧爾良家族,樹敵已經太多了,所以未來如果能夠得到這樣一個靠山,會安全很多。”
“是啊,你已經沒有退路了……你隻能爲我們這邊效勞到底。”侯爵略帶沉痛地發出了一聲歎息。
随着這一聲歎息,父子之間頓時陷入到了尴尬的沉默當中。
這種奇怪的氣氛,維爾福當然感到非常不自在,但是他又不敢對父親發作,所以隻能尴尬地等候着。好在侯爵也很快振作了精神,重新開口了,“基督山伯爵我很熟,他确實精明強幹而且有勇有謀,你能夠給他幫忙就多幫點吧。不過,現在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你要先給我完成。”
“什麽事?”維爾福檢察官有些不解。
“你不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麽嗎?”侯爵不耐煩地瞪了兒子一眼,然後再提醒他,“你需要盡快重新成家了!”
維爾福這才想起來,父親之前确實說過要讓自己趕緊再結婚,給家族生個繼承人。可是維爾福本人卻并沒有那麽大的執念,對他來說自己能夠飛黃騰達就夠了,誰在乎什麽家族傳承?再加上這段時間忙于“陷害”可憐的莫爾塞夫伯爵,所以更是把這件事抛到了一邊。
所以,日理萬機的父親今天特意跑過來,就是爲了跟自己說這個?維爾福隻感覺到一種無言的荒謬感。
自己明明已經有了瓦朗蒂娜了,結果父親還是要逼着自己盡快再婚,蠻橫地幹涉自己的生活,全然不顧自己已經四十歲,不是個小孩子了!
原本維爾福和父親關系就不好,此時心裏更是充滿了厭惡。
這個老東西英雄一世,結果到了人生的最後還免不了像個平庸的凡人啊,非得要一個孫子當繼承人不可……維爾福心裏不免有些感慨。
不過仔細想想,諾瓦蒂埃侯爵眼看就要創下偌大的事業,想要讓自己的頭銜和家業後繼有人倒也是人之常情。當年皇帝陛下不也是這樣嗎?
可是苦了自己罷了。
這是維爾福突然驚覺,這不是一個可以在瓦朗蒂娜面前讨論的話題,于是他連忙看向了女兒,“瓦倫蒂娜,你自己去玩吧,我和爺爺有事情要做。”
年幼的瓦朗蒂娜乖巧地點了點頭,而後向父親和爺爺行禮接着自己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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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我一直在考慮當中。”等女兒走後,他敷衍着回答父親,“隻是最近比較忙碌,再加上合适的對象也挺難找,所以暫時沒有找到……”
“我不是來聽你借口的!”侯爵不耐煩地做了個手勢,打斷了兒子的辯解,“如果你找不到,那就按照我的意思來吧。我已經給你物色了一個合适的對象,你盡快完婚吧。”
這話簡直讓維爾福檢察官氣瘋了。
自己都到了這個年紀,結果還得像個小孩一樣被父親擺布?
他從小就和父親關系不好,一部分原因是各自選擇了不同的政治立場,但更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受夠了父親那種說一不二的家長作風,他厭惡被高高在上的父親指指點點。
幾十年過去了,父親的專橫暴戾,還是一點都沒變。
維爾福越想越是恨得牙癢,他怒視着父親,“你找了什麽人?”
“一位出身名門的女士,她有着無可挑剔的家世,雖然财産并不多,但性格相當良好。”諾瓦蒂埃侯爵随口回答,“她的丈夫之前在宮廷當中任職,不幸死于之前的動亂當中,現在正好适合與你結合。”
前面的話還好,後面的話簡直讓維爾福給氣瘋了。
他的臉都氣得抽搐了起來,剛才提審馬爾蒙元帥時的好心情幾乎已經被一掃而空,“也就是說,您要給我找個寡婦?”
他是真的搞不明白父親在想什麽,自己雖然已經是個鳏夫而且有個女兒,但是自己是名望卓着、位高權重的檢察官,既有家世又有靠山,哪怕年紀大了,在上流社會的婚戀市場當中也是“資本雄厚”的,這樣一個人,還需要找個寡婦湊合?簡直是可笑!父親自己難道不覺得有辱家門嗎?難道自己在他眼裏就這麽不是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