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9年月11日,一個寒冷的冬日。
蕭瑟的寒風在巴黎的街道當中橫沖直撞,哪怕性格輕浮的巴黎人也因此而無精打采,隻想着盡快回到溫暖的室内。
當然,寒冷蕭瑟的天氣,并不能夠抹殺人間的繁華喧嚣,在那些上流社會的交際場所,奢華的宴會和舞會仍舊通宵不止,富貴足以讓人不受天氣的羁絆。
而在舊王宮杜伊勒裏宮當中,此時就在舉辦着一場盛大的宴會。
宴會的主人,是共和國的總統路易-波拿巴閣下,而被宴請的對象,則是遠道而來訪問法國的萊希施泰特公爵夫婦。
此時,已經年近四旬的公爵夫婦依舊光彩照人,但明顯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他們對來自周圍的恭維、以及好奇的目光都置若罔聞,主要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坐在自己旁邊的一個年輕人身上。
而這個年輕人,既俊朗又精力充沛,在父母的注視下,他目光炯炯有神,嘴角含着一抹挑戰性的笑容,仿佛是在反問父母——你們看,我做到了吧?
在184年,當時年僅17歲的弗朗索瓦在和父母大吵一架之後,選擇了離家出走,偷偷跑出了奧地利,然後跑到了英國和當時定居在此的堂伯父路易一起彙合,共同爲“家族的神聖事業”而努力。
而他們的努力也确實沒有白費,在三年之後,伴随着1848年席卷歐洲大地的革命,奧爾良家族的統治在法蘭西徹底崩塌,法蘭西成爲了一個共和國。
而路易親王沒有浪費這個機會,他帶着自己的黨徒們趁機跑回了法國,然後在帝國支持者們的擁戴之下,大肆造勢,爲帝國招魂。
而這時候,痛感國内混亂的人們,也正在緬懷拿破侖皇帝時代的輝煌,于是在這種心理的作用下,這個流亡在外多年的親王竟然參加了總統選舉,然後以壓倒性的票數當選了第二共和國的總統。
而對他來說,成爲一國總統絕不是他野心的終點,他夢寐以求的,是那個曾經屬于自己家族的皇座,而現在,一切似乎都已經唾手可得。
【之前爲了區分拿三的兄弟兩個,于是我将拿三的哥哥叫做路易,拿三本人叫做查理,不過時間線沒有變動的情況下,到了這個時候,拿三的哥哥早就死了,所以直接就叫路易得了,這樣也不顯得突兀。】
從登上共和國總統大位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在緊鑼密鼓謀劃終結這個共和國,把這個國家變成自己家族的私産,曆史将會證明,他的努力究竟有多麽可怕,又是多麽無可阻擋。
而這一次,在他的事業當中,年紀輕輕的弗朗索瓦-拿破侖-波拿巴也幫了大忙。
他是皇帝獨子的長子,波拿巴家族毋庸置疑的嫡脈傳人,當一個議會候選人需要他站台的時候,他會出現在萬衆面前,慷慨激昂地發表演說,他的幾乎每一句話都會引起台下的歡呼——與其說聽衆們是被他的演說技巧折服,倒不如聽衆們是在爲皇帝的影子而歡呼。
年紀輕輕的弗朗索瓦,雖然因爲年紀的緣故,沒有達到參選總統的最低年齡,但他已經展現出了波拿巴家族那種勃勃野心,以及征服者的氣質。
毫無疑問,他也完全支持堂伯父的計劃,而在他看來,在這個計劃實施之後,他就是當仁不讓的帝國皇帝、至少也是法定的唯一繼承者。
看着兒子桀骜不馴的樣子,夫妻兩個又對視了一眼,然後彼此又露出無奈的目光。
在收到了路易-波拿巴總統的邀請之後,原本他們是不想蹚這趟渾水的,可是因爲放心不下兒子,所以夫婦兩人權衡再三之後,還是跟政府申法國,而這一次奧地利政府倒是沒有多做刁難,很快就給夫婦兩人放行了。
巴黎是夫婦兩人都魂牽夢萦而且從未來過的城市,一到這裏,他們就受到了總統的熱情款待,那些對皇帝滿懷感情的老人們,也非常樂意看到羅馬王時隔30多年再次現身巴黎,可是夫婦兩個此時卻完全提不起旅行的興緻,因爲他們心裏還有着無法說出口的擔憂。
在和兒子對視片刻之後,公爵終于開口了。
“弗朗索瓦,有時間嗎?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面對父親的命令,弗朗索瓦輕輕點了點頭。
雖然他違逆了父母親的意願,挑戰了他的地位,但是在他心中父親依舊還有積威,再說了現在他也有話想要和父親談談。
于是,在侍從的引領下,兩個人很快就來到了一間小房間裏。
告别了令人頭昏腦漲的燈火和喧嚣,公爵深吸了一口冷空氣,讓自己的頭腦清晰了不少。
“弗朗索瓦,我祝賀你們的成功。”
“謝謝您,不過,這是我應該做的。”弗朗索瓦傲然回答,“作爲兒子,我理應替父親把該做的事情做完。”
看着眼前傲氣的青年人,公爵心中又有了些許苦笑。
在弗朗索瓦逃離之前,父子兩個曾經大吵了一架,弗朗索瓦批判父親隻顧着貪戀平庸的生活,忘記了家族的事業,而自己要去改變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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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父子兩個走向了決裂,弗朗索瓦獨自跑出奧地利,而公爵則和妻子繼續隐居鄉間,過着與世無争的家庭生活。
“我們不是家族事業的奴隸,從沒有人說過我非做皇帝不可。”公爵像是在反駁兒子,又像是在爲自己辯解,“你的母親給我的一切,比一個帝國還要珍貴得多。”
“……我對媽媽當然沒有意見,她那麽愛您,我跑出來這幾年見到了太多女性,可我從未見過有誰這麽熱愛自己的丈夫,照顧得如此無微不至。”弗朗索瓦聳了聳肩,似乎有些不以爲然,“這對所有人都夠了,但是對您完全不夠!因爲您是爲了成爲皇帝而生的,您的舞台應該是整個歐洲,您怎麽能夠沉迷于一座幾裏寬的莊園之内呢?!就算您想要這麽做,您也不能把我的一生也困在那裏,因爲我是皇帝的血脈,我要完成我與生俱來的使命,我要統治這個國家,否則我的存在還有什麽意義?!”
弗朗索瓦越說越激動,一時間父子兩個好像又回到幾年前争吵的時候。
看着兒子現在的樣子,公爵也沒有再繼續争吵下去了。
事已至此,再勸他又有什麽意義呢?
在他眼裏,膽小怕事的父母親并不值得效仿,所以現在自己說什麽都沒用的。
更重要的是,兒子的話,仿佛就是在拷問他自己的靈魂,仿佛在内心深處,也有一個躁動不安的靈魂,在以同樣的話來責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