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公告當中最開頭就已經寫明了羅馬王在襲擊當中平安無事,但是這種公開刺殺仍舊震撼了每個人的心——之前羅馬王雖然曾經因爲刺殺事件而與奧爾良公爵糾纏不休,但對大多數來說那隻不過是發生在外國的不幸事件,而且都已經時過境遷了;然而此次事件卻堂而皇之地發生在國境之内,發生在光天化日之下,這再度提醒了人們,混亂和殘殺的魔影仍舊還沒有告别這片土地。
在這個人心思定的時刻,艾格隆通過自己的國内巡遊,已經給自己苦心經營出了“精力充沛、目光遠大”的人設,民衆都期待着他能夠一掃之前綿延幾十年的混亂,帶領國家走向安定繁榮,在這種情況下,針對他的刺殺就越發顯得難以容忍。
所以,在消息傳出之後,慰問信如同雪片般從各地寄了過來,洶湧高漲的民意,也推動着各地的官員們迅速表态——在塔列朗親王作爲政府首腦發表了嚴厲譴責刺殺者的公開聲明之後,各省的官員,高級軍官們也紛紛發表聲明,堅決和任何違背法律、動搖國家秩序的陰謀劃清界限。
這些慰問信和表忠聲明,随着消息的擴散而如同雪片般地飛向了巴黎,經過一番檢查之後,其中的一些又被轉送到了艾格隆的手中。
此時,艾格隆就在饒有興緻地閱覽着幾份信件。
這些信件大部分都是普普通通的平民所寫,内容也非常簡單,隻是安慰羅馬王不要被幾個宵小之輩吓倒,自己這裏正殷切盼望陛下早日到來。這些信件文法粗陋用詞簡單,以文學的角度來說幾乎毫無價值,但是其中卻又有着最誠摯、最質樸的期待,
人民是站在我這一邊的。他再度确信了這一點。
民意如同潮水,有漲有落,縱使今天飽受愛戴,明天也可能備受唾罵,不過至少在現在,他可以挾民意去做很多事情,讓國家走上他設定的軌道。
脅迫各地官員們寫信表忠,隻是其中不甚重要的一件事而已。
正當他還在閱覽這些信件的時候,他的衛隊長安德烈-達武走到了他的面前。
“陛下,那個被捕的刺客,已經有了審訊結果了。”
在那場襲擊當中,有一個刺客被艾格妮絲重傷之後陷入昏迷,而後被艾格隆的衛兵控制住了,在蘇醒之後就被嚴厲審訊,爲防消息洩露或者被人滅口,安德烈-達武親自看管審訊,而今天終于有了結果了。
“說吧,到底是什麽情況?”艾格隆問。
“這群刺客實際上有三個人,除了被抓的這個、在窗戶上扔炸彈的那個之外,還有一個也混迹在人群當中,不過他沒有開火,應該是臨場害怕退縮了,或者見勢不妙就跑了。”安德烈向艾格隆彙報自己的審訊結果,“這些刺客是共和主義者,他們算是朋友,經常在巴黎的一家咖啡館聚會,後來在那裏組成了一個小團體,然後根據報紙上您的行蹤報道,提前來到了魯昂城蹲守,租了一個小房間在那裏囤放了武器,并且在官方慶典時實施他們的卑劣計劃。”
“他們的幕後有什麽支持者嗎?”艾格隆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們背後并沒有什麽明确的指使者,他們在政見上傾向于共和主義但沒有加入任何黨派團體,更接近于無政府主義者,而且也沒有人給過他們資金或者其他支持。”安德烈回答,“他們看上去對您也沒有什麽私人仇恨,隻是試圖以刺殺您的方式來終結法國的君主制——因爲他們認爲,昏聩反動的波旁國王每在位一天都會增加人們對共和制的好感,而您不一樣,您既年輕又深孚衆望,如果您真的登上帝位,也許接下來好幾十年君主制都無法離開這片土地……所以他們想要殺掉您,讓國家早日擺脫君主制。”
這個理由讓艾格隆略微有些驚愕,然後忍不住笑了出來。“怎麽?連刺殺者都承認我受到民衆喜愛?這倒是一個喜訊了。”
安德烈也禁不住苦笑了出來。
以這個理由來刺殺君王,确實讓人哭笑不得。
“你确定你所審訊的内容是真的,而不是哄騙你的說辭嗎?”艾格隆笑了一會兒之後,又嚴肅地問。
“我無法百分百确定這就是真相,不過就我審訊的過程來看,我認爲這應該不是騙人的虛假口供,那個被俘的刺客并不專業。”安德烈很有擔當地做出了保證,“而且其他旁證也能夠證明這一點。”
“很好。”艾格隆點了點頭。
安德烈沒有再說話,而是繼續站在艾格隆的面前,等待陛下進一步的訓示。
他知道,“調查出來的真相”和“公布出去的真相”并沒有什麽必然的因果關系,不管實際情況如何,想要如何給事件定性全看艾格隆自己的心情。
而艾格隆自己也在沉思和權衡當中。
他現在盡管衆望所歸,但還有潛藏着很多政敵,如果他樂意的話,也可以拿着這一次的刺殺事件來大做文章,把一批自己看不順眼的人打成“逆黨”再抓起來或者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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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同樣的招數短時間用兩次就未免有些難以服衆了,這會削弱他的公信力,再說了現在他已經是站在台上的人了,也沒必要再用這種授人以柄的方式來施展自己的權力——想要排斥異己,他現在有太多方法了,何必再搞什麽逆案讓人人自危呢?
“如果這就是實情,那就讓全國知道實情吧。”于是,在片刻之後,艾格隆做出了決定,“這樣也好,我們的國家現在确實也厭倦了激烈的動蕩了,幾個宵小之輩的盲動,總比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要好。”
頓了頓之後,艾格隆說出了自己的最終處理方案,“被逮捕的刺客先行收監,等另外兩個同夥抓捕到了之後一并審判,給他們公正的處置吧。”
所謂公正審判,自然就隻有死刑可選了——他們不光刺殺羅馬王未遂,還炸死了衛兵,在接下來的恐慌當中又讓幾個市民無辜死于踩踏,所以隻要上了審判庭那就絕不可能幸免。
艾格隆雲淡風輕的處置,倒是讓安德烈有些異議了,他猶豫了片刻之後,還是忍不住向陛下進言。
“陛下,雖說他們并不是受黨派指使,但很明顯他們是激進的共和主義者,而在巴黎和各地同樣也有不少類似的激進分子。這次的刺殺行動給了我們一個警訊,我們何不幹脆把這些人一網打盡呢?現在處罰他們簡直名正言順,他們就算沒有直接參與此事,但至少在精神上給了刺客們鼓勵,就算不殺了他們,把他們流放到加勒比海殖民地,或者流放到南美的圭亞那,也沒有任何人會說您冤枉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