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大成人之後,他也沒有任何愛爾蘭認同,實際上他非常讨厭和警惕愛爾蘭人,他不止一次告誡政府說愛爾蘭人對英格蘭懷恨在心,随時可能會起來造反。
鐵公爵話是沒有說錯,但愛爾蘭人爲什麽這麽恨英格蘭還不是英國政府和這些殖民地主們剝削太厲害……】
随着威靈頓公爵主動結束了這一場密談,法國代表團又悄然離開了唐甯街号首相官邸,啓程返回大使館。
在馬車上,年輕的亞曆山大-瓦萊夫斯基伯爵還有些神情恍惚他的注意力仍舊集中在了剛剛結束的這場會談當中。
在他看來,代表團團長巴薩諾公爵的表現已經接近于完美了,面對質問的時候據理力争、同時又力圖展現出友好姿态去拉攏威靈頓公爵,如果沒有豐富的經驗的話,是不可能将兩者結合得這麽好的,由此可見,當年那一代人是何等星光璀璨!
看到了前輩的表演,他再次痛切地感受到,他還有很多地方需要學習。
同樣,還有另外一件事讓他揪心,因爲威靈頓公爵所展現的态度着實有些暧昧不清,雖然看上去是對比利時獨立的提議感興趣,但是又若即若離,并未給出任何實質承諾,反而不斷暗示要讓比利時問題國際化。
他總算領教了英國佬的滑頭,沒想到一向直來直去的偉大統帥,在玩起這種兩面手法的時候都是如此得心應手。
“亞曆山大,你在擔心什麽嗎”
正當他還在沉思的時候,坐在他旁邊的巴薩諾公爵突然開口了。
也許是因爲剛才和首相交鋒時耗費了太多精力的緣故,年邁的公爵此時說話已經明顯有點有氣無力。
亞曆山大立刻驚醒了過來,然後老老實實地回答了公爵的問題。
“是的,閣下,我認爲英國人在跟我們耍滑頭,他們還在觀望,并且希望我們做出更多的妥協。”
“在外交舞台上,當你有求于人的時候,别人是永遠不會手下留情的,輪到我們占主動的時候也一樣。”巴薩諾公爵苦笑了起來,“我并不對首相的回應感到吃驚,恰恰相反,我認爲他已經在最大程度上對我們釋放善意了。”
“釋放善意”亞曆山大一下就懵了,他仔細回應剛才你來我往的交鋒,從鐵公爵嚴峻的表情來看,他真的沒有感到什麽善意的存在。
“這是從何說起呢”他忍不住問。
“你覺得剛才他太過于冷漠苛刻,那是你沒有聽懂他的弦外之音。”巴薩諾公爵輕輕搖了搖頭,然後小聲又複述了剛才首相所說過的話,“‘我想對您說明,您不僅僅需要說服我一個人,英國人并不那麽善忘,他們都記得之前發生過什麽,如果您真的熱心于兩國的友好,那您還有的忙……’,你仔細聽他最後的話,意思已經非常明顯了。”
仿佛是怕他還不理解似的,公爵繼續解釋了起來,“威靈頓公爵想要告訴我們,他個人傾向于支持比利時的獨立,但是英國人因爲忌憚波拿巴家族,所以會本能地反感來自法國的提議,所以他希望我們能夠更加做好英國的輿論工作,讓更多人支持這項提議,到那個時候英國政府就可以順水推舟地‘說服’荷蘭政府,讓他們同意做出領土上的讓步。”
“原來如此……”亞曆山大恍然大悟,然後就有些臉紅,畢竟他剛才親眼目睹了如此至關重要的會談,但是居然還沒有體會到首相大人的真意,着實讓他感到難堪。“抱歉……”
“沒事,你還太年輕,就你的年紀來說,你現在的表現已經足夠優秀了,我相信陛下也會深感滿意的。”公爵又搖了搖頭,示意年輕的亞曆山大不必在意,“首相先生如此閃爍其詞,恐怕也是有原因的。”
而這時候,亞曆山大也很快就想明白了這一切。
英國雖然号稱輝格黨托利黨輪流坐莊,但是在過去的五六十年當中,因爲喬治三世、喬治四世兩代國王都非常傾向于托利黨,所以基本一直都是托利黨長期執政,光是小威廉皮特一個人就執政了接近年時間。
然而,随着喬治四世國王在月死去,情況開始有所不同了。
首先托利黨自己因爲長期執政,内部開始山頭林立,幾大寡頭互相内讧,比如喬治-坎甯和卡爾斯雷這兩個極爲着名的外交大臣,爲了人事問題在年還鬧了決鬥,互相開了槍,喬治坎甯還因此受了傷。
後來爲了《天主教解放法案》,托利黨内部鬧出了更大的糾紛,黨内右翼和改革派之間幾乎水火不容,而這種黨内政治分裂的狀态,即使是滑鐵盧的大英雄威靈頓公爵也無法解決——對于這位統帥來說,波雲詭谲的政壇讓人力不從心,在戰場上用刀槍來面對敵人,要簡單多了。
爲了彌合黨内的政治分歧,即使對愛爾蘭人一點好感也沒有,但是在當上了首相之後,他還是于年頒布了《天主教解放法案》,解除了天主教徒擔任公職的限制,同時在官方層面廢除了對天主教徒的歧視(當然在社會層面的歧視還會延續很久)。
然而即使如此,托利黨内的政治紛争仍舊沒有結束,許多人在内讧當中選擇了**轉投到反對黨,而面對如此亂局威靈頓公爵本人也感到有些心力交瘁,這時候喬治四世國王恰好駕崩,所有人都預感到,長期的托利黨執政要暫時宣告結束了,輝格黨将會上台。
在這種局勢下,即使貴爲首相,威靈頓公爵所能夠做的事情也不會太多了,也許用不了多久他就會選擇辭職。
這些事情,在出發之前,亞曆山大就曾經聽塔列朗親王說過,而現在首相的所作所爲,無異于是在親口向他們這些代表團成員承認此事。
所以他沒辦法把話說得太明顯,他總不能公開鼓勵這些外國人去接觸自己的反對黨成員吧。
而聽明白了首相的暗示之後,亞曆山大的精神也陡然振奮了起來,雖然這隻是暗示而已,但同樣也證明了英國政府不會阻止他們這些代表團成員與反對黨接觸——隻要把事情做得漂亮就行了。
“我明白了,閣下。”他終于長出了一口氣,“那接下來您認爲我們應該怎麽做呢去私下裏和輝格黨的知名人士聯系嗎”
“我就說過你很聰明,亞曆山大。”巴薩諾公爵微微笑了起來,然後,他豎起手指輕輕擺動了一下,“這就是我們接下來工作的重點,但我們必須要小心謹慎,不要讓威靈頓公爵感到尴尬,更加不能傷害到那些我們潛在合作者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