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不期然間,維爾福成爲了整個房間的焦點,掌握着引導氣氛的優越地位。
雖說他無論是權力還是武力,在這裏都不值一提,但是這位資深的檢察官,在他的專業領域卻又有着一種讓人忍不住敬服的氣場。
這麽多年來,他娴熟地玩弄着法律,已經将數不清的有罪或者無罪的人送進監獄甚至地獄,日積月累下來,他俨然真的已經成爲了法律的化身,讓人望而生畏。
艾格妮絲已經完全被檢察官的樣子唬住了,她畢竟涉世未深而且心地單純,再加上先入爲主已經聽說了這位知名檢察官的名聲,所以已經下意識地信任了他,認爲他真的是在認真調查這一樁案件。
而她也是這裏最心虛的人,因爲她心裏既想要保住師傅的命,又對屢屢讓步的艾格隆心懷愧疚,沒有人比她更希望有一種兩全其美的方法來解決現在的僵局,讓她自己的良心也可以過意得去。
維爾福檢察官并沒有在意比昂卡的不合作态度,他繼續問出了自己的下一個問題。
“那麽女士,請回答我另一個問題——您是如何得知羅馬王行蹤的?就時間線上來說,羅馬王陛下當初潛入法國境内,然後剛剛離開,爲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他必然是隐匿了行蹤,請問您如何精準地找到了他,然後在米蘭截擊了他?”
這個問題又一次刺中了要害,比昂卡隻能咬着嘴唇選擇以沉默來抗拒盤問。
“您如果一直以這種态度來面對審問的話,那無疑對您自己非常不利,女士。”維爾福并不着急,隻是好聲好氣地提醒對方,“因爲那樣的話,我将不得不着重參考羅馬王陛下提出的諸項證據……”
因爲“中立和公正”的人設起了作用,所以維爾福好聲好氣的勸說,效果卻比艾格隆的威逼利誘要強得多,無論是比昂卡還是艾格妮絲,心裏都有了各自的心思。
比昂卡之所以選擇三緘其口,正是因爲自己不想牽連到曾經的恩人,可是如果這位檢察官隻聽取“一面之詞”的話,那以這個少年人的做法,必然想方設法直接把事件引到奧爾良公爵身上,這豈不是讓她前功盡棄?
“既然你是他找過來的,那你怎麽可能不偏向于他?我不相信以他的爲人,會給自己自找麻煩。”比昂卡按下心中的不安,反駁維爾福。
盡管這确實就是事實,但維爾福當然不肯承認。“女士,您不是我們國家的人,也不知道我曾經的名聲和所作所爲,所以您有這種顧慮十分正常。但是我請您放心,這麽多年來無論是和我共事的人,還是我處理的案件的當事人,他們都可以爲我作證,我是堅守法律原則的時候是多麽不可動搖……就算您完全不知道這些,那麽也請您知曉,我多年來一直都是一個正統派的保王黨成員,按照法律原則給許許多多的波拿巴分子判罪,我絕不會爲了讨好羅馬王而放棄我一生堅持的原則。”
維爾福這番話說得慷慨激昂,如果不是艾格隆深知内情的話,恐怕直接就被他騙過去了,更何況比昂卡和艾格妮絲?她們輕易地就相信了檢察官的這番剖白——就像是過去的許多受害者那樣。
“我當時在意大利,是得到了羅馬王來到米蘭的消息之後才追上他的。”權衡了許久之後,比昂卡終于做出了回答。
“是從哪兒得到了消息?”維爾福立刻追問,“通知您的人,就是委托您去刺殺羅馬王的人嗎?正如我之前所說,您和羅馬王無冤無仇,如果不是受人之托的話,您就算得知了羅馬王的行蹤,也很難想象您會有興趣刺殺他。”
“何以見得呢?”比昂卡冷笑着反駁,“也許我那天就是心情不好,所以想要在他身上捅幾個洞玩玩……”
“我可以以自己親耳所聞來反駁這種無稽之談。”艾格隆陡然插話了,“那天我在米蘭遇刺的時候,我分明聽到她說自己是受人之托,她說她欠了别人一個天大的人情,而那個人要我的性命,所以隻能照做。”
檢察官看向了比昂卡,用眼神詢問艾格隆所說是否屬實。
比昂卡想要強行抵賴,但是她實在不太懂怎麽說謊,于是憋紅了臉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她此時心裏後悔自己當時因爲太過于驕傲,認定羅馬王就要命喪當場,所以說出了那些不該說的話,以至于成爲了自己現在無從躲閃的證言。
隻是,現在後悔也晚了,在咄咄逼人的檢查官面前,她也隻能想辦法補救。
“看來确實是受人之托了。”看到比昂卡的樣子之後,維爾福檢察官貌似公正地得出了這個結論,“那麽,事實就非常清楚了——在1828年春天,羅馬王重新潛入到法蘭西國境内,而在他離開之後,他的行蹤被某個對他心懷惡意的人所偵知,接着,在羅馬王來到意大利境内之後,這個心懷惡意的人找到了當時也在意大利的比昂卡-迪-弗洛裏尼女士,然後對他行刺,造成了羅馬王一度重傷垂危的嚴重後果……”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在衆人的注視下,維爾福檢察官以莊嚴的态度,說出了自己在聽取了兩方面證詞之後得出的結論。
就在這不知不覺當中,他掌握了整個訊問的主動,不疾不徐地将它引導到自己想要的方向。
而比昂卡現在卻有些驚慌失措了,她沒有想到自己居然三言兩語就陷入到了如此被動的局面當中——這個老練的檢察官明明沒有疾言厲色和嚴刑拷打,卻在短短的幾個問題當中,就咄咄逼人,把自己逼入到了如此境地當中……
最讓她惱恨的是,這個檢察官還一副遊刃有餘饒有興緻的樣子,仿佛在嘲諷自己“你盡管抵抗吧,反正最後結果都一樣”。
現在應該怎麽辦?檢察官已經離揭穿整個真相隻有一步之遙了,如果自己再不小心繼續暴露内情的話,那就等于全完了。
“比昂卡女士,您的沉默,我可以視作是對我結論的默認嗎?”看着慌亂的比昂卡,維爾福檢察官面露微笑,然後溫和地詢問。
比昂卡瞪了檢察官一眼,“我不承認伱的結論!”
“當然,您完全可以不承認,現在我的這些結論都隻是猜測而已,并不能夠算作定論,您也無需爲此負責。”維爾福輕輕點了點頭,故意緩和一下對方的情緒,然後再問了另外一個問題,“這個跟您透露羅馬王行蹤的人——按您的話來說是您的恩人,他和您感情有多麽深厚,以至于您敢于爲他冒生命危險呢?他是否已經婚娶?你們是否有過私生活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