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能先保存有用之身,等待機會再爲波拿巴家族效勞,如今,我等到了您,等到了奇迹,陛下。”
亞曆山大-瓦萊夫斯基伯爵這番回答,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決定的。
一方面,他巧妙地将自己的見風使舵美化成了“靜待時機”,另一方面,他也極其露骨地對這個弟弟表示自己心甘情願當他的手下,絕無半分争取家族地位的想法。
對他這個私生子來說,他永遠不可能成爲真正的波拿巴家族成員,更不可能接納爲皇室一份子,他如果越是堅持什麽家族和血統,就越不可能被人重用。
所以,對于他的前途來說,最有利的做法就是,一邊利用血統去接近艾格隆,赢得這個弟弟的信任和重用;一邊自覺把自己放在臣子的地位上,絕不與弟弟有任何家族地位上的沖突。
說到底,在這個重視血統和等級的封建社會,他的人生上限不可能是皇室親王,最高也隻能成爲公爵大臣了。
不過即使如此也夠了,他也依舊有機會發揮自己的能力,執掌大權,完成自己的抱負。
對于“哥哥”的想法,久經世故的艾格隆自然也心知肚明。
不過他并不反對這種小心思。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野心,而野心很多時候就是向上的動力,能夠催使人們幹出一番事業。
關鍵是,這位伯爵懂得适可而止,知道自己的野心上限隻能到哪裏爲止,這就更加說明了他是個可造之材。
眼下艾格隆正是用人之際,有這樣一個有才華、有貴族風度而且被曆史證明過有能力的人才投靠,完全沒有不笑納的道理——至于他的特殊身份,對艾格隆來說也沒關系。
路易十四曾經把自己的私生子封爲曼恩公爵,甚至在臨死的時候還試圖讓這個私生子擔任繼位的路易十五國王的攝政(隻可惜被當時的奧爾良公爵發動政變阻止了),那艾格隆讓自己的私生子哥哥擔任帝國的重臣,也沒有人會說什麽。
曆史上的拿破侖三世給了這位私生子極爲優厚的待遇,艾格隆一樣也給得出來。
不過,雖然在心裏已經有了決定,但是在表面上艾格隆還是一臉的凝重,似乎對瓦萊夫斯基伯爵的回答不甚滿意。
“您這回答還真是滑頭。”艾格隆冷笑了起來,“我們姑且不論您的動機,但是就實際而言,您之前并沒有給過我任何幫助,也沒有參與到波拿巴家族支持者的任何行動當中,這總歸是不争的事實。既然有這樣一個事實,那您今天跑到我這裏來尋求我的幫助或者提攜,我恐怕也很難提供幫助,畢竟排着隊等待論功行賞的人已經太多了,我實在很難說服這些有功之人,爲什麽您輕易地就能夠爬到他們的頭上!”
艾格隆的回答,雖然用詞并不算太難聽,但是已經讓人感受到了其中的尖銳,瓦萊夫斯基伯爵頓時就感覺心裏發虛。
确實,無論他怎麽巧言令色給自己找借口,他多年來一直沒有加入到家族事業當中,是不争的事實,在如今這個事實就對他非常不利。
好在,在來楓丹白露之前他也不是完全沒有做過準備,他已經猜測過了自己會遇到的種種對待,從最好的到最壞的,他都已經有了應對的辦法。
正因爲“艱苦創業沒有你,共享富貴你跑來了”是難以辯駁的事實,所以他幹脆繞過了這一條,小心翼翼地從另外一個角度來提醒艾格隆,自己能夠産生的作用。
“陛下,您說的确實是事實,我也無意爲自己辯解,事實上我每時每刻都在爲此而感到慚愧和悔恨。但既然大錯已經鑄成,那每日沉浸在愧恨之中也沒有意義,隻會耽誤我爲您效勞。現在我認爲自己所能夠做的,就是用百倍的努力去爲您效勞,完成您所交代的任何任務,彌補自己所犯的大錯。”
頓了一頓之後,他又着重說明了自己的想法,“我到您的面前,并不是爲了要求什麽高官厚祿,如您所說,我現在根本配不上這些,就算我得到了也不會讓人信服;我隻是向您尋求一個機會,一個爲您效力的機會而已,我将竭誠爲您效勞,奉獻自己的心智,讓帝國重現人間,并且繁榮昌盛!”
艾格隆沒有說話,皺眉似乎在思考權衡着。
而對丈夫心意心知肚明的特蕾莎,這下适時地站了出來,爲瓦萊夫斯基伯爵說情了。
“陛下,伯爵的話讓我甚爲感動,我覺得他這份心意還是很值得贊許的。固然他之前并沒有爲您效勞的,但是我們也要考慮到他的難處呀,他身處巴黎,而且因爲身份特殊始終被人另眼相待,在這種險惡的環境下,如果是特雷維爾侯爵這樣久經沙場的老将也就罷了,和您隻大了一歲的他,還沒有得到過必要的訓練,怎麽又有機會去參與到陰謀活動當中呢?如今,他能夠跑來爲您效力,這也是一件好事,您不應該對他過于冷遇。畢竟,雖然他并非是您家族的成員,但是他畢竟流着先皇的血脈,想要爲帝國、爲波拿巴家族效力又有什麽不對的呢?我認爲我們應該支持他。”
特蕾莎這番話,既幫瓦萊夫斯基開脫了“罪責”,又給了艾格隆台階,可謂是相當得體。
而瓦萊夫斯基更是聽得感激涕零,不住地向特蕾莎皇後投過感激的眼神。
他知道,有皇後陛下這番話,自己的局面就頓時打開了,也就有了平步青雲的機會。
果然,在特蕾莎勸說之後,艾格隆選擇就坡下驢,放松了自己嚴厲的口吻。
“好吧,特蕾莎,你說得倒也沒錯,他确實也面對着巨大的困難,我知道被人監視被人看管是什麽滋味兒,我在奧地利的宮廷已經受夠了,所以我也能夠理解他不得不蟄伏的無奈和痛苦……”
“您說的太對了。”瓦萊夫斯基伯爵立刻接過了話,“感謝兩位陛下能夠如此通情達理,理解我的處境……當時的我,孤苦無依,隻是個初來乍到巴黎的少年人而已,我什麽都做不到;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我已經20歲了,在求知若渴的學習當中,我已經具備了必要的知識;我的體力和膽量也在每時每刻增長,總之我已經具備了去承擔一份責任的能力,我已經成爲了一個男人,現在,我隻懇請伱們給我一個機會去證明這一點。”
說完之後,他又深深地低下頭來,等待着艾格隆夫婦的發落。
艾格隆和特蕾莎對視了一眼,彼此都對伯爵的“懂事”感到了滿意。
既然兩邊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那就沒必要再搞什麽試探了,艾格隆決定開門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