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了,太陽終于從連日的陰雲遮蔽下掙脫了出來,将燦爛的陽光灑落到了窗戶内。
剛醒過來的艾格妮絲眨了眨眼睛,讓自己适應了這熾烈的光線。
新的一天用陽光迎接了她,雨後的初晴,雖然不能溫暖她的心靈,卻至少也給她帶來了一絲慰藉。
是的,不管發生什麽,終究隻能勇敢去面對,哭哭啼啼和自暴自棄都不能解決問題,隻能迎難而上,硬着頭皮挺過去。
她快速地從床上下來,然後簡單熟悉一番之後,重新換好了衣物,推門而出。
昨天一天都沒有吃東西,現在的她已經饑腸辘辘,而現在肯定已經過了早餐時間了,于是她跑去廚房,準備拿一點蜜餞暫且充饑,爲自己新的一天補充體力。
“艾格妮絲!”正當她走下樓的時候,她的父親叫住了她。
“爸爸?”艾格妮絲停下了腳步,然後疑惑地看着父親。
而此時公爵也在觀察女兒,确定她好像恢複了“正常神智”之後,父親也松了一口氣。
“你精神狀态不佳,所以我沒有讓人打攪你了,看上去你睡得不錯。現在你好點了嗎?”
艾格妮絲輕輕點了點頭。
昨晚的争吵艾格妮絲自然還都記得,此時她心裏也覺得頗爲尴尬。
父親又猶豫了一下,然後突然向女兒道歉。
“抱歉,昨天我精神狀态太差,所以可能沒有照顧到你的情緒,說了些讓你不高興的話,你不要往心裏去。”
艾格妮絲分明注意到,此時的父親的臉上透着難以言說的疲憊,以及那種中老年男人面對生活災難卻又無力應對的無奈。
艾格妮絲原本就已經心懷歉疚了,看到父親這副樣子,更是感到心疼。
“爸爸,是我該對您道歉才對……我不該那樣說話的。”于是,她鄭重地向父親緻歉。
“那就好……孩子,我雖然不知道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我相信沒有什麽困難能夠難倒你,你一直都讓我驕傲。”父親和往常一樣,親切拍了拍女兒的臉頰,以此來和女兒做出和解,“我已經讓人準備好了點心,你快過去吃吧。”
久違的溫暖,讓艾格妮絲心裏充滿了感動。
現在的她,已經少了幾分天真,所以她能夠猜到,父親今天表現出的慈愛,也是一種懷柔的手段,他昨天晚上被自己的表現給吓壞了,所以試圖安撫自己,讓自己按照他的心意行事。
但是,哪怕摻雜了太多的功利和算計,那也是她無法擺脫的親情羁絆。
畢竟父親就是父親。
“謝謝您,我會好好品嘗的。”于是,她以天真無邪的笑容回應了父親,“對了,吃完之後我就要出門啦。”
“又要出去?”公爵一驚,連忙追問,“這次是要去哪兒?”
“去爲我們家找辦法。”艾格妮絲簡短地回答,“您放心吧,我會找到的——”
接着,她不理會還在驚愕當中的父親,徑直地向着餐廳走了過去。
吃完飯之後,艾格妮絲沒有任何停留,趕到了自己所知道的伯爵的住處——當然,她現在不知道,伯爵已經另外給自己找到了一個“安樂窩”,已經經常不在這邊了。
作爲這裏的常客,她很輕易地就來到了屋内。
然而這一次她卻撲了個空,并沒有找到伯爵。
她并不死心,懷疑是伯爵在故意躲着自己,于是不顧阻攔,到處搜尋伯爵,最終,她被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攔住了。
“艾格妮絲小姐,很高興我們又見面了。”福雷斯蒂上尉一邊讓旁人離開,一邊戒備地看着艾格妮絲,“本來我還擔心您,但看到您今天這麽有精神,我就放心了。”
艾格妮絲瞪大眼睛看着對面的人,她記得他昨天也是師傅遇襲時在場的人之一,但是卻記不得他到底是什麽人了——畢竟,雖然在瑞士的時候他們見過幾面,但是沒有交流過,所以她沒有什麽印象,她本來就不是那麽心細的人,自然也不會去刻意詢問或者記住對方的身份。
“先生,我是來找伯爵的,請讓他來見我可以嗎?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他商量。”于是,艾格妮絲用了泛泛的稱呼。
“您真的是找伯爵的?還是要找其他人呢?”上尉冷澹而又疑慮地回答,“很遺憾,不管您到底要找哪個,現在都不在這裏。”
聽到對方暗指現在還生死不明的師傅,艾格妮絲心裏頭的傷痛又被激發起來了,一瞬間她的眼睛裏閃過兇狠的神色,更讓這裏的氣氛冷澹了幾分。
好在,她現在終究還是成長了一些,無視了這種挑釁。
她有意攤了攤手,示意自己并無動手的意思,“您可以看到,我今天并不是來找茬的,而是手無寸鐵、以一個朋友的身份過來拜訪朋友的,您作爲無關人等,沒有資格對朋友的事情插話,請讓伯爵來見我吧!要是他親口說不承認我們是朋友,那我也可以轉身就走。”
艾格妮絲的回應,讓上尉也皺了皺眉頭。
敵意在兩個人之間迅速蔓延,似乎馬上就要勐烈爆發。然而,手無寸鐵的艾格妮絲卻面帶笑容,以凜然無懼的姿态看着對方。
也許是出于尊敬,也許是出于憐憫,上尉略微退讓了一步。
“我說了,他不在這兒。我不會說謊的。”
“那就讓他過來見我!反正,我就要見到他,如果他不來我就這兒等,等多久都行!”艾格妮絲大聲回答。
接着,她找了個座位,直接坐了下來,大有一直等到伯爵出現爲止的姿态。
《高天之上》
看到她凜然而又執拗的神情,沒有任何人能夠誤解她的決心。
你到底想做什麽?你這樣的執拗,究竟有何意義呢?難道你真的覺得自己可以挽回已經發生的一切嗎?上尉在心裏質問。
雖然昨天他走得早,沒有親眼見到姐妹反目的那一幕,但是他能夠想象得到,那對天真的艾格妮絲小姐是何等撕心裂肺的創痛。
而這種創痛,正是自己參與造成的。
所以,她這笑容裏,到底隐藏了多少悲痛?
越想到這裏,越是激發了他的愧疚和同情。
畢竟他出于忠誠,違背了自己所堅持的榮譽。
至少在這件事上,稍微補償她吧,反正自有伯爵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