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博旺平常是以精明果斷着稱的,但現在他卻被打亂了心神,拿不定主意了。
信上的文字是非常清晰而且明确的,但是他的疑問卻越來越多。
這到底是不是羅馬王陛下的親筆?
如果是,那這在多大程度上代表他的真實意思?
還有,愛麗絲和艾格妮絲之間,他到底更傾向于誰?
這些疑問,他都得不出答桉。
歸根結底,他并沒有親眼見過羅馬王本人,也沒有跟他直接交流過,隻是通過他的寵臣基督山伯爵進行了間接的交流而已,他不知道羅馬王的性格到底如何,也不知道他的腦子裏在想什麽,甚至就連他的筆迹也認不出來。
所以他根本不敢貿然做決定。
因爲眼下的情況是,無論他怎麽做,都似乎有可能在犯錯,進而得罪羅馬王。
他知道,王孫貴胃個個都有目中無人的傲氣,以羅馬王這種行事風格搞不好更加唯我獨尊,自己哪怕之前已經用盡了心思在讨好他,但如果在這個問題上違背了他的心意的話,非但之前付出的時間和金錢前功盡棄,甚至還有可能落到萬劫不複的境地。
該死,爲什麽會有這樣的波折呢?您究竟在想什麽?
如果可以的話,博旺甚至想要拿着信去當面質問羅馬王了。
可惜他終究還是做不到。
所以,他左思右想,最終還是決定,先靜觀其變。
無論怎麽樣,拖延總歸是沒錯的,諾德利恩家族的家事,本來他就沒有什麽興趣參與。
陛下既然希望保全公爵一家,那麽自己照做就是了,反正無論是愛麗絲還是公爵,都不會影響自己的目标。
想清楚了這一切之後,博旺終于重新開口了。“大人,無疑我相信您的品德,但是您也知道,我是一位銀行家,您貿然拿一份文書給我,而我卻沒有辦法确認其真僞……”
“您還真是小心謹慎……”公爵忍不住嘲諷地笑了起來,“我可以以我的家業,我的尊嚴向您擔保,這絕對是他的親筆手書,您也可以通過您的渠道去查證。”
看到公爵如此自信的樣子,博旺心裏又信了幾分。
“就算是真的,我也不能确定這就是他的本意,畢竟我現在得到了兩個截然不同的指令——您和您的女兒,你們都宣稱是尊奉了羅馬王的意志,這倒讓我夾在中間爲難了……請恕我無禮,我現在沒辦法幫您,我希望能夠得到進一步的确認,才能夠決定應該怎樣行動。”
成了!公爵心裏大爲竊喜。
他知道,單憑幾段文字,是絕不會讓博旺這樣的老狐狸俯首就擒的,他肯定會狐疑。
而隻要他狐疑,那就夠了。
博旺會想辦法去确認羅馬王的真實意思,而這其中就會有時間差,在基督山伯爵不在巴黎的情況下,時間差更加嚴重。
他隻要争取到了時間差,就可以确保愛麗絲沒辦法從博旺這裏,把自己假抵押的家業都據爲己有了,博旺不敢冒着觸怒羅馬王的風險去這麽做——也就是說,他從女兒這裏保住了家業。
當然,騙人終究是騙人,遲早會被拆穿,博旺會知道他耍了個花招,但是在這個被争取到的時間裏,他可以做很多事,在羅馬王面前體現自己的價值。
終究羅馬王會看到,自己和女兒比到底孰輕孰重——
更何況還有艾格妮絲……他相信,以女兒的魅力,隻要她肯做,那絕對可以讓羅馬王忘記自己的過失。
公爵小心翼翼地隐匿了自己心中的竊喜和慶幸,然而爲了繼續哄騙博旺,他故意裝出了一副勃然大怒的樣子。
“您……您怎麽能這樣?您這是無視了陛下的意志,我會跟他申訴的!”他大聲對着博旺吼了出來。
而他的怒吼,卻沒有動搖博旺半分,博旺知道自己現在的立場是最中立的,想要借口的話容易的很,羅馬王也沒辦法怪罪自己,所以他反而很鎮定地聳了聳肩,“您不要發脾氣了,這對您解決自己的問題毫無幫助,先生。”
在博旺冰冷的視線下,公爵最終還是喘着粗氣鎮定了下來。
他咬了咬牙,然後似乎下定了決心。
“好吧,既然您不肯放款給我,那我也無話可說,畢竟那也算是您謹慎,但是我的女兒如果耍弄什麽陰謀詭計,您還幫她配合的話……那就再也說不過去了,我隻能跟您拼個魚死網破了,陛下看在艾格妮絲的份上,是絕不會饒恕您的!”
嘿,我老早就把你整成這樣了,你又能拿我怎麽樣?博旺在心裏冷笑。
不過在表面上他當然不會如此無禮,他隻是澹然點了點頭。“放心吧,我原本就沒有類似的計劃。如果愛麗絲夫人真的做出了超出計劃外的舉動,我也會制止她的,我執行的隻是陛下的命令,其他的我一概不予認可。”
要的就是這句話……
他整個計劃的關鍵就是穩住博旺,隻要博旺表态不參與針對自己的陰謀,那麽愛麗絲就翻不了天,就算想要耍弄詭計侵吞自家的家業也做不到,
終究還是赢過了這個逆女……公爵頓時松了口氣。
愛麗絲,爸爸一時不察确實宰了大跟頭,但你想要借機跟爸爸耍手段,那還是嫩了點,以後多學學吧。
這一次,他臉上的得意之色再也難以掩飾,一切也落在了博旺的眼裏。
博旺對父女之間的争鬥并不感興趣——他幾十年的從業生涯當中,早已經看了太多太多這種爲了家産而骨肉相殘的戲碼,早已經古井無波了。
他感興趣的倒是另外一件事。
這個老東西,兩個女兒看上去都和陛下關系密切,
艾格妮絲如果是情人,那麽愛麗絲夫人,在陛下心中又是什麽地位?
也許兩個都是?
雖然和公爵一家都不熟,但是他畢竟也在上流社會混了這麽多年,公爵本人他固然瞧不上眼,但公爵的兩個女兒他是親眼目睹過風姿的,老實說确實都是一等一的品貌,試問誰人不爲之傾倒。
如果真是盡入囊中,那他倒真是個會玩的,不過恐怕也隻有他才有資格玩得起了吧。博旺不無羨慕地想。
他并沒有在這種風流韻事上思索太久,而是又想到了另外的地方去。
無論哪個女兒更得寵,作爲父親,公爵必然也在陛下那裏有幾分情面,就算再慘也不會慘到哪裏去——也就是說,自己不能太過于得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