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家,就是他這一生奮鬥史的“輝煌戰果”的見證,這個布置奢華的宅邸,也是他說一不二的地方,博旺雖然個性低調,但是卻也不介意花大錢來享受生活,畢竟那也可以讓他體驗到金錢的魔力。
晚餐早已經準備好了,他的夫人也已經等候在了這裏,等到他出現在餐桌上之後,兩個人按照結婚多年來的習慣,默默地開始用餐,沒有過多的交流。
他跟夫人雖然沒有什麽感情,但是從來沒有在物質上虧待過她,而且也保持着表面上的體面和尊重,簡直可以稱得上“相敬如賓”。
他對這種婚姻也相當滿意,反正他也從沒有指望過愛情之類的玩意兒,家庭生活從來沒有成爲他的負累,還有了個兒子,那就夠了。
按照平日裏的習慣,如果沒有宴會或者其他社交活動的話,吃晚飯之後他會短暫休息一下,然後洗澡,接着再到書房處理一下個人的文書,直到淩晨時分才到卧室入眠。
而今天,在他剛剛結束晚餐的時候,他突然得到仆人的通報——諾德利恩公爵秘密來訪。
之所以說是秘密來訪,是因爲他是乘坐了一輛沒有任何标記的簡樸馬車過來的,顯然是在擔心被人察覺行蹤。
一聽到這個消息,博旺驟然就警覺了起來。
他對公爵一家心裏有鬼——不久之前,正是他夥同那位基督山伯爵先生一起,把公爵惡整了一番,差點讓他陷入到了家業破産的窘境當中;而現在,他也在和公爵的女兒愛麗絲合作,挾制了公爵一家。
難道公爵已經打聽出來我就是幕後指使,所以跑過來興師問罪了?博旺閃過了一個念頭。
不可能吧,他怎麽會知道的?接着,他又有些不可置信,因爲在這些事件當中,他從沒有公開露面過,公爵怎麽可能找出自己來?
思來想去他都想不出頭緒來,但是既然人家已經跑上門來了,那他當然也沒辦法直接拒絕把人趕回去,隻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于是,他強行鎮定了下來,然後吩咐仆人把公爵帶到會客室。
很快,兩個人就在燈火通明的會客室當中見面了。
借助燭光,博旺打量了一下公爵,在往常,這位大貴族先生可謂是神氣活現,雖說對自己這種有錢的銀行家表面上還算客氣,但是骨子裏的那種驕傲和蔑視卻怎麽都隐藏不住;而現在,公爵卻顯而易見地落魄了不少,頭發花白,臉上的皺紋密布,布滿血絲的眼睛更加透着一股難言的疲憊。
而且,更大的變化是氣質。
僅僅在幾個月之前,博旺連公爵一家的客廳都極少有機會踏足,而現在,卻是公爵跑過來拜訪他了——不管他有什麽目的,這種實力上的颠倒是擺在明處了。
博旺雖然并不怎麽在意這種虛榮,但以平民之身把公爵逼迫到了這個份上,心裏卻不免有了幾分快意。
當然,心裏爽歸爽,表面上的禮數博旺還是做足了的,他禮貌地請公爵落座,然後讓仆人送上了咖啡,接着才不緊不慢地對公爵開口了。
“大人,這是您第一次駕臨我家,真是讓我不勝榮幸。隻可惜今天我沒有得到消息,不然我一定會早做準備,定讓您盡興而去。”
這話表面上非常客氣,但是内裏卻暗藏着一點揶揄,公爵當然聽得出來,心裏也非常不爽,但此時此刻,他也沒有對博旺發火的資本了,于是隻能壓下了這點不快,然後擠出了勉強的笑容。
“您言重了,我正是因爲不想勞煩您花時間擺什麽排場,所以才特意輕裝簡從跑過來的,還請你不要介意我如此冒失的舉動。”
“您能來我這兒,是在給我家增光添彩,我怎麽可能介意呢?”博旺言不由衷地笑着,然後再問對方,“隻是不知,您這樣倉促來到我這裏,是有什麽指教呢?”
眼見博旺問到了正題,公爵也不想兜圈子了,他沉下了臉,然後長歎了口氣。
“唉……都怪我那個不成器的女兒啊!我那麽鍾愛她,含辛茹苦把她養大,結果她長大之後居然想盡辦法想要謀算老父,這是何等不孝!家門不幸,這種醜聞真是讓您見笑了……”
聽到公爵這麽說,博旺終于确定他擔心的事情發生了——公爵居然真的追查到了自己!
該死,他到底是怎麽查出來的?
事到如今,既然人家都已經找上門來了,抵賴已經沒有用了,他也不想用狡辯來讓自己顯得更加可笑。
博旺臉上的笑容現在已經挂不住了,他瘋狂開動大腦,想要想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麽弄出的纰漏。
看到博旺緊張不安的神情,公爵心裏也有一點報複回去的快感,不過他也知道自己今天過來不是跟人鬥氣的,于是也就重新開口了。
“先生,您别擔心,這事兒外界并不知道,我是從我女兒那裏得知此事的。爲了家族的名譽,我也和您一樣不想把這件事鬧大,所以我今天才偷偷過來找您。”
“原來如此……”博旺終于鎮定了下來,然後露出了一個嘲諷的冷笑,“您還真是厲害。”
公爵雖然沒有明說到底是怎樣從愛麗絲那裏打聽出自己,但對博旺來說這已經無所謂了——關鍵的問題就是,愛麗絲行事不慎,把自己給暴露了,這就是她的責任。
終究隻是個沒有經驗的女流之輩,哪怕看上去做事有模有樣,但還是欠缺了太多東西啊……他不無遺憾地想。
不過,既然知道消息洩露的源頭是愛麗絲那裏,他反而不那麽擔心了。
他最擔心的是,公爵知道當初就是自己夥同基督山伯爵把自家逼迫到這個境地,那無異于兩家人已經結仇了,而這件事愛麗絲不知道,那麽現在公爵知道的情況僅僅是——愛麗絲和伯爵找到一個大金主,來替他們完成給公爵輸血的計劃。
在公爵所知道的範圍内,自己沒有任何觸犯到他利益的地方,甚至還對他有點功勞。
而他也沒有任何把柄給别人抓,之前銀行收縮銀根造成金融風潮,是龐塞納銀行董事會的集體決定,根本就無法追究到他個人;而給公爵這邊分批放款,從手續上看也完全合情合理,資金的流動也是他精心設計過的,外行人絕對找不出任何毛病。
既然如此,那他還有什麽可怕的?
如果公爵真的打算魚死網破的話,他現在也不會輕裝簡從跑過來見自己了,現在倒是要看看他到底想要搞什麽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