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他心裏自然是萬分不願意的。
如果真的是按女兒所說,是送給他的外孫在小時候把玩一下的話,他可能還沒有那麽在意,可是一想到是要送給塔列朗,他心裏就跟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正如特蕾莎一樣,卡爾大公本人也極爲讨厭塔列朗,讨厭這個朝三暮四厚顔無恥的卑鄙之徒。
而且,更重要的是,當年拿破侖的帝國最鼎盛的時期,多次打敗了奧地利,奧地利人也幾次被迫向拿破侖求和,簽訂割地賠款的恥辱條約——而那時候代表拿破侖來談判和簽訂外交條約的人,正好就是塔列朗親王本人。
尤爲屈辱的是,明明是喪權辱國的條約,但爲了挽救及及可危的形勢,奧地利人還要私下裏再給塔列朗親王送上賄賂,免得這位外交大臣心裏不開心,故意從中作梗,讓奧地利的處境變得更加惡劣。
正因爲有這些過節,所以卡爾大公對塔列朗更是充滿了惡感。
對于拿破侖,大家是在戰場上見真章,無論勝負都有榮譽,也談不上什麽愛憎;但是對這個見風使舵貪得無厭的小人,他又怎麽可能看得起?
當年要給他送禮,結果現在拿破侖完蛋了,結果我還是得給他送禮?那我不成了……
每次一想到這裏,他就跟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但是又有什麽辦法呢?誰叫寶貝女兒跟自己求情,再怎麽難受也還得答應下來。
唯一可以令他有些安慰的是,特蕾莎已經跟他許諾過了,隻要等塔列朗死了,就會從他的珍藏寶庫裏把清單上的藝術品都拿回來還給自己。
他不知道特蕾莎這個承諾能不能當真,但是姑且也隻能這麽相信了。
所以自己還得好好活着,比塔列朗活得更長些……
當然,對此他倒是有信心,畢竟塔列朗年紀比他大得多,而且又是個殘疾人;而自己畢竟戎馬半生,身體要強健太多了,也許過不了幾年,就能把東西都拿回來了。<ydw.
總之,伴随着忍痛割愛的不舍,以及對女兒的期望,大公一邊罵罵咧咧一邊以極快的速度整理好了這些珍寶,再把福雷斯蒂上尉叫到了自己的面前。
因爲心情不好,他也懶得跟對方廢話,直接就進入了主題。
“特蕾莎要的東西我都已經準備好了,這些東西都很貴重,無論對她還是對我都意義重大,所以我會讓上次護送弗朗索瓦一起過去的人,這次一起再陪你過去,你們一定要看守妥當,别讓它們遭遇半點毀損。”
“是,殿下!”上尉立刻立正,大聲答應了下來,“您放心吧,隻要有我在,它們都會完好無損地送到公主殿下手裏。”
大公輕輕點了點頭,但是面孔還是一如既往地嚴肅,“另外,再給我帶幾句話過去。”
上尉連忙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來。
“告訴特蕾莎,她一心爲了夫家的事業這是好事,也隻有這樣她才能夠被波拿巴家族的人們所敬重;但是,在這同時,她一定要記得她不能當一個純粹的奉獻者,我所給出的一切都是,都是爲了她而付出的,她也要讓自己握緊手中的一切,别被愛情沖昏頭腦……我的女婿雖然很有才能但也挺薄情,什麽都給他最後隻會一無所有。”
雖然大公說得遮遮掩掩,但是上尉當然明白他的意思。
在這裏沒有旁人,所以他也幹脆地放開了說話。
“您放心吧,公主殿下對此一直分得很清。”他低聲回答,“她一直都在努力收買人心,也在努力地培植自己的勢力,至少目前她做得挺順利,身邊的人都很服氣她;至于弗朗茨殿下,他也非常懂分寸,從來沒有強迫過她做什麽。”
接着,他又面露難色,“隻是……”
“隻是什麽?”大公感到有些不對勁,于是皺了皺眉頭。
上尉猶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決定和盤托出。
“就我看,弗朗茨殿下才華橫溢,也有成大事的風度,幾乎沒有什麽缺點;要說有的話,那就是畢竟還有點少年心性,喜歡風雅……”
“喜歡沾花惹草?”大公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怎麽了?”
“其實……其實……倒也沒有太嚴重,隻是有點輕浮行爲而已,法國人嘛,畢竟都那樣……”上尉尬笑着,向大公說好話。
借着,他将他在特蕾莎身邊的所見所謂——也就是夏奈爾和艾格妮絲的事情,都告訴給了大公,尤其是還繪聲繪色地講述了特蕾莎前陣子在舞會上公開發脾氣的事迹。
按照他的性格,本來是不願意做一個打“小報告”的小人的,可是他畢竟是特蕾莎身邊爲數不多的奧地利人,更是承蒙大公的托付來照看特蕾莎的人,他覺得于情于理自己都應該把實情告訴給這位父親。
在他講述的時候,卡爾大公沒有說話,靜靜地聽完了上尉的報告,隻是眉頭卻皺得越來越緊了。
上尉的報告并沒有讓他感到很驚奇,畢竟他早就知道艾格隆和蘇菲的“前科”,所以一點都不意外。
甚至,他都不知道該怎麽指責艾格隆——和女仆那點事,本來就不算什麽,特蕾莎自己都沒當回事;至于那位艾格妮絲小姐,他們好像也并沒有真的跨越雷池,又能怎麽指責?
而且,再進一步來說,皇室成員們做點這種事,他本身也不覺得有任何意外。
就他個人來說,他忠誠于妻子不搞婚外戀,家庭幸福美滿,但是他攔不住其他皇室成員們風流浪蕩,他從小到大的所見所謂,又有幾個人不是這樣?相對來說,艾格隆這點事迹,除了蘇菲之外,好像真沒什麽值得惱怒的。
自己既然連蘇菲的事情都已經原諒了,這點事又算什麽?
可是,明明心裏是這樣告訴自己的,老父親還是忍不住心裏血氣翻湧。
你那點事情确實算不了什麽大事,如果我女兒和你隻是普普通通的貴族婚姻的話,那當然無所謂;可是……她爲你付出了多少?她又是怎樣對待你的?你怎麽能讓她傷心氣憤?
他是看着特蕾莎長大的,當然明白女兒的性格,那麽沉靜矜持的人,如果不是心裏氣憤至極,又怎麽可能當着大家的面鬧事?
一想到這裏,大公的怒氣就直沖腦門,差點就要拍桌子怒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