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夫人。”埃德蒙-唐泰斯立刻附和了愛麗絲,“我們追求的勝利,最終都是爲了陛下的事業,所以我們必須成功,而陛下也非常樂意和我們分享他的喜悅。”
接下來,兩個人換了一些輕松的話題閑談,而愛麗絲一直都分散注意力,聽着外面傳來的歌聲。
她承認,歐仁妮小姐的歌聲很不錯,看得出平時下了苦功練習;然而越是知道這一點,她心裏就越是爲對方感到悲哀。
自己的親生父親卷款潛逃,眼下生死未蔔,此生也未必有機會再見面了,那麽歐仁妮小姐的未來會變成什麽樣呢?她哪怕不需要承擔父親造成的債務,也必将一輩子都承擔“騙子的女兒”的惡名,被那些損失慘重的儲戶們所咒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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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曾經贈送給了她光輝的一切,然而卻已經無情地奪走了,把她狠狠地踩入污泥裏,承受着她本不應該承受的災難。
她做錯了什麽嗎?什麽都沒有做錯,但是這個冷酷無情的社會裏沒有對錯,隻有輸赢,赢了就是對,可以爲所欲爲;輸了就是錯,注定萬劫不複。
從她來拜訪(原)唐格拉爾宅邸,到現在隻有短短幾十分鍾,但是這個世界卻已經給她上了一堂生動又冰冷的課。
最讓人難受的是,歐仁妮現在的下場還算“走運”了,如果厄運再多上幾分的話,她的未來會變成什麽樣,簡直難以想象。
正因爲有了女兒,所以看到這些事實,她心裏更加多了幾分難受。
“歐仁妮小姐唱歌這麽久了應該也累了吧?要不讓她休息下?”于是,她主動向埃德蒙提議,“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她了,既然今天過來拜訪,我也想看看她現在的樣子。”
對于這個要求,埃德蒙當然不會反對。“當然可以,夫人。”
接着,他中斷了兩個人的對話,走出了會客室,然後又來到了歐仁妮練習聲樂的房間,把她帶到了愛麗絲的面前。
愛麗絲仔細端詳着歐仁妮小姐,發現她精神并不怎麽好,但氣色還算不錯,從衣着打扮來看,平日裏的生活也并沒有受苦——看來,基督山伯爵在收留了這對母女之後,确實對她們不錯。
而站在愛麗絲面前,歐仁妮則表現得極爲躊躇,她本來就是個内向的人,此時又是心理最脆弱最敏感的時候,被一個陌生人打量,自然讓她高興不起來。
自從結婚之後,愛麗絲和唐格拉爾一家就已經斷了來往,所以年幼的歐仁妮當然對愛麗絲沒有任何印象。
“可憐的孩子。”片刻之後,愛麗絲歎了口氣,“我們很久沒見了,你肯定不認識我,但是請允許我對你的遭遇表示同情。今後有什麽事的話,可以來問問我,在能力範圍之内,我會盡力幫助你的。”
歐仁妮對愛麗絲的話感到有些疑惑,但是對方表現出來的善意,她還是能夠感受到的,于是她點了點頭向愛麗絲緻謝。
“謝謝您,夫人。”
“很抱歉,倉促之間我沒有準備禮物,回頭我會給你準備一份的。”愛麗絲繼續和顔悅色地看着歐仁妮,然後笑着說,“不瞞你說,我也有個女兒,現在才一歲多,她非常可愛……如果以後有機會的話,我倒是想讓你們認識一下,你的歌聲如此動聽,恐怕也能給我的女兒帶來幾分藝術熏陶吧……”
歐仁妮更加驚訝了。
她自然也有點同齡的小朋友,不過自從家庭敗落之後,所有人都對她這個罪人女兒唯恐避之不及,所以她基本上都留在家中不肯出門,此時卻沒有想到,有一位貴婦人願意主動表态能夠接納她成爲女兒的朋友。
處在現在的環境下,這簡直是難以想象的。
一瞬間她有些無所适從,連感謝的話都忘記說了,隻是重重點了點頭。
愛麗絲繼續打量了歐仁妮幾下,然後若有所思,片刻之後,她又扭頭看向了埃德蒙。
“伯爵先生,我可以再去找愛米麗夫人聊幾句嗎?”
“您是客人,在這裏您是完全自由的,想找誰就找誰。”埃德蒙連忙回答,“再說了,我也無權限制愛米麗夫人的自由,她在這裏同樣想見誰就能見誰。”
“話是這麽說,但是此刻,在這裏又有誰敢于違逆您的意志呢?”愛麗絲歎了口氣,“她們兩個都小心翼翼的,唯恐惹您不快。”
埃德蒙臉色頓時有些尴尬。
可是他又有點委屈,明明自己是出錢替愛米麗打發走了債主,又出錢買下宅邸讓她們繼續住下,還出錢維持她們的生活,怎麽搞得自己好像還心虛了……
等等,一開始如果沒有自己搞鬼的話,她們根本就不需要什麽“恩人”來救自己吧?
再等等,自己被折騰得家破人亡,去報複唐格拉爾豈不是天經地義?連累到他的家人也怪不了自己,唐格拉爾難道對自己家人手軟過嗎?
各種恩怨糾纏在一起,讓埃德蒙-唐泰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對是錯,最終他回答愛麗絲的,隻剩下了一聲歎息。“隻要她們願意留在這裏一天,我就會照顧她們一天。”
“這麽說來您把她們當家人了?”愛麗絲追問。
家人?
埃德蒙又是一陣迷茫,這個閃閃發亮的詞對現在的他來說,實在有點太奢侈了。
“我不知道,但是每次來這裏,聽到她唱歌,我會感到很高興,很舒适。”沉思了片刻之後,他坦白回答。
接着,他又看向了旁邊默不作聲的歐仁妮,“歐仁妮小姐也會有一個光明的未來的,我會盡力爲她鋪好路。”
歐仁妮的眼角泛出了星星點點的淚光,顯然對這位伯爵的話極爲感動。
“我明白。”愛麗絲注視着此情此景,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接着,她起身離開了房間。
此時的愛米麗夫人正在客廳當中休息,雖說坐在柔軟的沙發上非常舒适,但是此時前路茫茫的她,心情自然還是極爲糟糕。
她知道自己眼下處境兇險,想要脫困卻又頻頻受阻,眼下隻能過一天算一天,容顔老去的焦慮卻時時刻刻如影随形,那種煎熬自然極爲難受,可是臉上卻不敢表現出來,隻能拼命掩飾,更加增加了心理壓力。
正在她沉思的時候,愛麗絲悄然地走到了她的身邊,然後也坐了下來。
“愛麗絲?”愛米麗終于注意到了她的到來。
“愛米麗夫人,我有話想要問您。”愛麗絲溫和地看着對方,然後小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