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公墓的時候,恰好也有幾個村裏人在忙碌。
一邊是幾個年輕的男女正在對着一處墓穴哭喊祭拜,另外一邊則是幾個工匠模樣的人正在做着整理。
祭拜的那座墓,就是阿達偷酒打開的那座,哭泣的正是亡者的家屬。而在另一頭一座簡陋的墓穴前忙碌着的就是村裏的工匠,這座墓是給阿達準備的。
偷吃祭品這種事,雖然不是常有發生,但查文斌也遇到過。一般來說,偷吃的人落個鬧肚子之類的也就頂了天了,但那兩瓶酒不屬于祭品,而屬于陪葬品。其實,阿達的興緻就是盜墓,無非是他把盜取來的東西拿來自己吃了,而并不是像過去的那些盜墓賊一般将其賣了。
盜墓賊死在墓中是常有的事情,可得手後再離奇死亡的,那就極少了。如果說,一件陪葬品就能整出一條半人命的話,那麽各大博物館和文物交易市場豈不是成了人間煉獄?
查文斌仔細觀察着這座墓穴,很常見的東西朝向,墓室裏有一塊由紅布包裹着的陶制骨灰盒,骨灰盒的一側還能見到那個傳說中的紅包。
有沒有異樣,隻需要一個小小的測試。查文斌走到那墓穴前輕輕伸出五指,逼着眼睛細細感受着從指尖傳來的氣流。那幾個男女見有人站在自己身後做出如此異樣的舉動,不免有些生氣,自己老爹的墳剛讓人給掘了,你這是又是來作什麽妖啊?
“喂,幹嘛呢你!”一個男的沖他喝一聲,見那道人沒有理睬,他又伸手去推。一推之下,道人竟是紋絲不動,一旁兩個女的見狀也要發作,那道人卻已睜開眼笑道:“幾位可以不用哭泣了,令尊大人是有福之人啊。”
“哪來的混人!”那男的指着被掘開的墓穴道:“我家父親剛剛被人掘墳,你卻在這兒睜眼說瞎話,你若想哄兩個錢也不選點靠譜的說說。”
查文斌也不惱,隻微笑着打量那其中的一個女子道:“敢問這位姑娘是否膝下有子女?”
女人有些錯愕的看着那男人,男人又道:“她是我的老婆,你問這個做什麽?”
“如果我沒猜錯,你們結婚數年,是不是一直沒能要個孩子?”
男人一聽,将信将疑的看着查文斌道:“怎麽,你還會看相?”
查文斌搖搖頭道:“當初放這骨灰的時候,下面應該是墊着東西了吧?如果我沒看錯,偏了三度。”
男人低頭再看那骨灰盒,再一看那裝着錢的紅包被壓過的痕迹,查文斌繼續道:“你父親的這塊墓地,原本是極好的。可偏偏在下葬時,你們把個紅包壓在了下面,動了這骨灰盒的一角。試問,你家中的床四角落地可是平的?若是床的一角高低不穩,你能睡得舒服嘛?”
男人聽他這麽一說,覺得也有幾分道理,又道:“你的意思是我媳婦懷不上,是因爲我爹睡得不踏實?”
“過去不踏實,但現在踏實了。”查文斌道:“有時候就是這樣,無巧不成書。原本一個錯放位置的盒子,被人動了,反倒是重新調了風水。因此,你的妻子也即将懷孕,子嗣得以延續,你說你爹算不算有福呢?”
此話一出,那女的明顯動心了,拉着自己的丈夫道:“他說的是真的嗎?”
男人此時也有些摸不透查文斌到底想幹嘛,隻從兜裏掏出幾張零錢遞了過去道:“拿去吧。”
查文斌微微一笑,轉身就走。看着那個奇怪的身影,女的剛想責怪這丈夫是不是有些小氣,忽然就覺得腹中一陣惡心,竟是趴到一旁嘔吐起來。男人連忙上前攙扶關心,那女的連嘔了幾下。
“老婆,你這是怎麽了?”
女的是覺得這丈夫又好氣又傻,紅着臉小聲道:“我……我恐怕是有了!”
“有了?”男人大喜,忙着回頭再找查文斌,哪裏還有他的影子。男人頓時朝着自己父親的墓穴又跪又拜,連聲道謝。查文斌一天之内接連到了這個故事中的四個發生地,這一圈下來,他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推斷:這件事背後定有隐情。
可現在最大的問題是,阿達的屍骨按照規定将在明天一早被送去火化。阿達又是個光棍,沒有人會在意一個光棍到底是怎麽死的,即使他死得不明不白,更多的人也會相信阿達的确是死于手賤。
整個事件中,唯一和阿達打過交代的活人就隻有那麽幾個:小賣部的老闆,小蔣以及小蔣的家人。而另外還有一個神秘人一直沒有浮出水面,這個人便是說出阿達完整故事的人。查文斌很快就鎖定了這個目标,他既然是在小賣部聽到的故事,那麽自然是要去找那個說故事的人聊聊了。
小賣部的老闆姓張,老張兩口子開這個小賣部已經有快二十年了。用時下流行的話說,老張家的位置就相當于村裏的CBD,妥妥的中心。查文斌到的時候,老張正在忙碌着出貨。從調味品到煙酒,從香紙到毛巾,店鋪裏各種壓倉的東西都被負責采購的管事人一掃而空。遇到紅白喜事,是小賣部難得的爆款機會,忙碌的老張一邊感歎着世事的無情,一邊心中美滋滋的又在數着今天的利潤。
小賣部并不是所有存貨都齊全的,還有缺的部分需要老張去鎮上的批發部調貨。老張有一輛三輪車,腳踏的那種,管事的要求他把餘下的那些東西在今晚全部送到。
這已經是老張第三次往返于阿達家了,時間已經到了晚上,最後一批貨是兩桶食用油。這些都是明天那場豆腐飯上急需的,根據這兒的規矩,明天上午把阿達的骨灰送進公墓後,全村人會聚集在阿達的家中吃上最後一頓飯。這頓飯算是白事場上的正酒,也就是最隆重的那一場。
老張并沒有因爲自己年紀大而感到勞累,這種生意并不是天天有的,幹一單可以頂得上小賣部幾個月的利潤,他樂得于此。這兩桶油并不重,老張打算把三輪車停在河對面,從堤壩上走過去,這裏是去阿達家最近的那條路,也是阿達從小蔣家返回的那條路。
同樣的,老張也需要經過那片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