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幹人詫異的眼神中,查文斌一把扶起倒地的仙姑,撥開她的眼皮一瞧,好家夥,這人瞳孔都有些擴散的迹象了。一手掐住她的人中,一手攤開銀針包,順着百會、膻中那一條線就是幾針紮了下去。
“嘿,你幹嘛呢!”那主人家有些不樂意了,拽着查文斌的肩膀道:“這是仙姑,這是在做法!”
查文斌也懶得搭理他們,又強行撬開那仙姑的嘴巴,将她的舌頭拉了出來。漸漸的,那位仙姑的狀态也慢慢平穩了下來。忙的一身汗的他這時才空出手來解釋道:“這個人,你們趕緊送醫院吧。”
“醫院?”
查文斌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這不是上身,是癫痫。真要出了事,你們主人家怕也是難脫關系的。”
聽他這麽一說,再瞅着那仙姑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模樣,那些人也慌了。不一會兒,來了一輛面包車,仙姑叫幾個村裏人擡着送出去了。仙姑一走,小蔣的媽媽又開始在那哭天喊地了,無非是家中遭遇此等變故,接二連三的打擊讓她有些崩潰了。
就在旁人猜測查文斌的身份時,他也剛好順着就表明了自己的來意。
“聽說你家兒子出了點狀況,我是特地過來看看的。”
這時,小蔣媽才發現查文斌的打扮氣度都與一般人不同,家中這才走了一個仙姑,怎麽又來了個道士?一旁有人提醒或許這人是老天爺派來救他兒子的,本就迷信的小蔣媽頓時又覺得有希望了,連忙迎着查文斌進屋。
好在查文斌并不是那種江湖騙子,面對着這些質樸單純的村民,他還是好心的提醒了一番:并不是所有的仙姑神漢都是可靠的,尤其是讨要錢财的,基本都可以斷定爲假的。
此時的小蔣還蜷縮在床上,房間裏彌漫着一股子胃酸混合的嘔吐物味道,還有一股濃烈的酒香味。窗簾也被拉的死死的,就連縫隙都刻意的被報紙給糊上了。
“人,就在那兒……”小蔣媽試圖帶着查文斌走過去,但黑暗中,床上的人立刻發出了一聲警告似的低吼。
“呼!”這聲音更像是一頭發怒的野獸,查文斌攔住了小蔣媽,示意所有人都退到屋外去。關好門後,小蔣媽有些擔憂的問道:“先生,你可還沒看見我兒子呢?”
“不用看了,你去準備三葷三素,外加兩瓶好酒。買一刀黃紙回來,疊成元寶,香燭各備一副。”
“估計要做法……”旁人小聲議論着。
查文斌看了一下外面的時間,又道:“跟你兒子喝酒的那個人,他家在哪?”
“阿達啊,我帶你去!”有人自告奮勇。小蔣媽見他要走,這裏又沒做什麽,忙拽着他道:“我兒子是跟他有關系嗎?東西弄好了,又怎麽辦呢?”
“什麽都不要做。”查文斌指了指他們家堂中位置的供桌道:“你把所有的東西都放在那兒,今天晚些時候我會再來的。記住,天一黑,你就把這道符貼在他的房門上。符貼上後,門就不能再開了,無論你兒子在裏面怎麽鬧騰怎麽叫喊,你都不能打開,一直等到我回來。”
阿達雖然是個光棍,但在農村裏就有這一點好,隻要出了事兒,就算無兒無女,也會有人替你張羅身後事。或許不會像大戶人家那般風光,但最基本的流程也是有的,這就是農村裏才有的人情味。
查文斌去的時候,村裏面的留守婦女們正聚在一起洗菜,熱騰騰的白豆腐剛剛出鍋。男人們忙着搭靈台,搭棚子,互相遞煙說笑。他的出場引起了一陣騷動,這阿達光棍一個,死了,誰還給他請道士了?一打聽這才知道查文斌是不請自來,在管事的帶領下,查文斌穿過那些嘈雜的人群,來到了阿達躺屍的地方。
那是一塊被卸下來的門闆,被架在兩條長凳上。阿達的身上已經換上了一套壽衣,他還很年輕,那身黑色的壽衣看着非常的不得體,材質也很廉價。不像那些有孝子賢孫多的人,阿達的身旁沒有哭喪的親人,甚至連擺放貢品的案頭都沒有,用一個舊茶缸做的香爐裏,隻有寥寥數隻早就燃畢的殘香。
脖子上,透過衣襟,能夠看見若隐若現的一條紫黑色勒痕。雙手呈握爪狀,臉部的表情也很不自然,看得出,他死的時候挺痛苦的。
門闆下,還有一件東西引起了查文斌的注意,一個高檔白酒的酒瓶子。結合之前自己在小賣部聽到的說法,這麽一件聽起來有鼻子有眼卻又非常離奇的故事就誕生了。
可查文斌卻覺得這個故事有個很大的漏洞:這個漏洞便是,阿達都已經死了,是誰知道他的酒是從那村中公墓裏偷來的?小蔣說的嘛?可故事中阿達并沒有告訴小蔣。
查文斌是外人,又是一個道士,他深知這裏頭可能有問題,但卻什麽都不能說。如果他戳穿了故事中的漏洞,那麽那個故事就會又有其它的版本,又或者是,村裏人覺得麻煩,根本不會給他來調查的機會。
說白了,這不過就是死了一個村中可有可無的人。人死了,總得做點什麽,于是大家夥按照規矩把他埋了,然後湊在一塊兒吃一頓豆腐飯,這便也就成了将來茶餘飯後口中的一點談資。
查文斌離了阿達家,又去了那座傳說中的小竹林。竹林就像故事中描述的那般在一條河邊,離着阿達家不過百十來米的距離,站在院子裏都能眺望的一清二楚。
竹林裏,順着那些亂七八糟的腳印,查文斌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座石頭墳丘。在墳丘旁,的的确确有一棵老藤的樹根,隻不過現在那藤已經被人從根部給砍斷了。和它一起被砍的,還有那兩根肇事的竹子,現場依舊還是有酒香味兒,破碎的瓶渣與門闆下的那個是一樣的。
查文斌繞着這座墳頭轉了好幾圈,一直到那三根香燃燒到一半的時候,他才前去查看。看着三根幾乎齊平的殘香,查文斌更加笃定了這件事沒有那麽簡單。
如果是個靈異事件,那麽這座墳裏的主人一定逃不過查文斌的問責。但有時候,也不能把什麽事情都怪到它們的身上。像這樣的樹藤在竹林裏并不止這一處,查文斌嘗試過,它的确可以勒死一個成年人。但樹藤就是樹藤,它無法變成一個能夠帶鎖止能力的人造陷阱,即使你給它披上再玄乎的說法,它也依舊是根樹藤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