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隻是幹坐在客廳裏,她一直在擺弄着手裏的手機,似乎對于這個曾經熟悉的家已經沒有了半點眷戀。男人在大桌子上擺弄着祭品,女人并沒有幫忙的意思,看着她手指快速的在聊天屏幕上舞動着,男人有些忍不住了。
“就勒麽一會兒就受不了啦?今天這個日子你不跟他膩歪一下會要你的命嘛!”
女人有些憤怒的看了一眼男人,嘴裏嘀咕了一句“毛病!”,但終究還是把手機給收了起來。
“去炒兩個菜,”男人道:“幺女兒最是喜歡你做的飯菜,菜我買回來了,做雙份。一份熟的,給我們吃,半生的那份給娃兒留到。”
女人雙手交叉着盤坐在那回道:“我不吃,我也不做,你們要吃你們自己做。人都死了,這會兒假惺惺的關心起來了,她活在屋裏頭的時候,你哪個沒有這麽上心呢!”
“你這是怪我咯?”男人的火氣也跟着上來了。
“不怪你怪哪個?我嫁給你以後,你一年到頭有幾天着過家?我伺候老的,又要伺候小的,我嫁到你家來是你給你做保姆的嘛?離婚都要離婚了,還要擺個大男人的譜子,老子活該命賤非要伺候你們……”
男人被女人這機關槍般的辱罵瞬間點燃了情緒,他想沖過去給她兩巴掌,可一旁的查文斌卻按住了他,道:“讓我來吧,你去把家裏孩子生前用過的東西,還有穿過的衣服,玩具這些全都整理出來。”
“整理出來幹嘛?”男人不解。
查文斌打量了一下這屋子,但他沒有直說出那句話,隻是道:“人死了,那些屬于她的東西,就該燒了。”
“對頭!”那女人連忙接過話道:“我老早就叫他燒,他就是不肯,搞得這家裏烏煙瘴氣的,哪個還敢到你家裏頭來哦!”
男人還想掙紮一下,道:“燒了,就真的什麽都沒了,我想給自己留個念想。”
“先拿下吧,留個一兩樣就夠了,多了反而不好。”查文斌解釋道:“孩子的魂,屬于短命鬼,找她的野鬼也最多。你東西留得多,招惹是非就多,你是跑車的,安全是第一。”說罷,他就出了門。
來時,他見這村子裏有柳樹,于是便打算用柳枝做個掃帚。這屋子不幹淨得厲害,需要好好掃一掃。
一戶人家的興旺與否,除了主人自己如何經營之外,風水同樣也是有很大成分的。是非這東西,雖說起自于人心,但邪念的升起,總是會和一些看不見的東西挂鈎。走進這屋子的第一眼,查文斌就瞧出了問題,他家大門的主梁正中位置開了一條裂縫。
梁是一間房子的脊椎,也是牢固與否的關鍵,普通的裂縫倒也常見,一般是因爲建築問題導緻的,發現後及時修補也就罷了。可他的家的主梁裂縫上,趴着兩隻蜘蛛,問題就出在這兒!
衆所周知,蜘蛛網的形狀非常像一個八卦的圖案。而那兩隻蜘蛛,一黑,一白,分别居于蛛網的兩端,恰似太極上的兩點。要不說,風水這東西其實都源自大自然呢?很多動物對于“氣”的敏感程度要遠高于人。
比如,蜘蛛就最是喜歡充滿“死氣”的地方。如果一間房子長期沒人住,缺乏人氣,那麽它一定會被這種動物所占據,而經常有人活動的,蛛網幾乎不會出現。這并不是蜘蛛害怕人,相反有人住的房子經常亮燈,反而更加容易吸引來昆蟲。這是因爲蜘蛛生于地下,對于“死氣”特别的迷戀,那些老墓老棺材裏,更是它首選做巢的地方。
如果懂風水的人,見到一戶人家的蛛網,很快就能根據這塊網來判斷出家中“氣”的走勢。因爲蛛網本就是八卦,每一面不同的網都會告訴風水人,它背後的卦象是什麽。
簡而言之,這戶人家是被一個厲害的東西找上門了的。至于是什麽?在哪裏?又爲什麽會找到這兒來,查文斌也打算好好追查一下。
回去的時候,男人已經把所有屬于孩子的東西都理了出來,滿滿當當堆成了一座小山。
“拿着個,樓上樓下,都掃一掃。”他把掃帚交給了男人,可卻并沒有點燃那些孩子的東西,反而是在那些東西裏翻找了起來,很快他找到了一個相冊。其中有一張,是女人挺着一個大肚子,她的手放在自己圓滾滾的肚皮上,非常的小心,眼神中也充滿了愛和期待。
或許那個時候,她也想做一個好媽媽,對自己的未來也充滿了希望。查文斌把那張照片抽了出來,向那個端坐着的女人,道:“小嫂子,這張照片要不你留着吧?”
女人瞥了一眼,沒接話。查文斌見她不動,歎着氣又把那照片給賽了回去,可是那女人這時卻像是觸電了一般,起身道:“把它給我!”
查文斌心想,這女人或許還有一些情誼。誰知,她一把奪過照片後,竟是把它撕扯成了碎片。不僅如此,她繼續翻找着那堆相冊,隻要有她的畫面,統統都被找出來撕扯掉了。
事後,她給了查文斌一個極度無語的解釋,她道:“隻有死的人才需要燒照片,我還活着呢!”
難道,這世上真的有如此冰冷無情的女人嘛?查文斌心中的寒意一股接着一股,到底是什麽樣的恨,又或者是怎麽樣的愛,才可以讓她做到如此的拒絕?
下樓的男人,看着地上的那一堆碎照片,心如滴血。他默默走進了廚房,開始準備起今晚的祭品。
天開始黑了,客廳裏的燈卻發不出任何溫暖。大桌上,是半生的飯菜和搖曳的蠟燭。小桌旁,查文斌和男人吞咽着如臘般的食物,隻有那女人依舊保持着下午的那副坐姿,她依舊死死的環抱着自己的手臂,唯恐會受到什麽傷害。
男人猛喝了一口酒,如果不是查文斌在,那個女人早就已經沒命了。可他還在努力克制着自己那暴怒到極點的情緒,因爲他要等,等到給孩子招魂的那一刻。
夜晚,注定是更加難熬的。三個人互相沉默着,這時,院子外摩托車的聲音突突的響起。
“姐,姐夫!”小舅子在外面敲着門。
女人忽然起身就要走,男人一個踏步走上前攔着道:“你上哪去!”
“你還要拖到什麽時候!”女人非常的生氣,不耐煩的指着牆上的時鍾道:“這都快十一點了,你就是拉着我在這兒幹坐嘛!離婚協議呢?你要還是個男人,就拿出來簽掉!”
“時辰還沒到。”男人道:“過了那個點,等娃兒回了魂,在這之前,誰也别想離開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