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君子易處,小人難防。查文斌這樣的人,也會犯一些小人。
“絕不能讓那些小人得逞!”這是胖子在接到查文斌後說的第一句話,原本他是想要快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的。可眼下,人家已經欺到眼皮跟前了。
“那個獨眼龍什麽來路?”
“還在調查,”風起雲道:“這個人藏的很深,一直以來,袁大師的這盤棋都是他在下。你出來時,我們的人已經去打探了,如果他還沒有離開成都,今晚上應該會有消息。走吧,已經給你放了一大池子熱水,據說從這地方走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洗澡去去晦氣。”
查文斌道:“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不過我倒真想回去好好睡一覺,昨晚上輪番的審訊,他們累了,我也累了。”
胖子憤恨道:“這些人也真是,不分青紅皂白的。”
“他們沒錯,職責所在。”風起雲頓了頓道:“不過這件事也給我提了個醒,像我們這種人,不黑不白,遊走在這世上,盡量還是少與人沖突。三教九流之輩,在這個時代,終究是上不了台面的。”
可查文斌卻不同意道:“你怎麽能這麽看扁自己呢?千百年來,神職人員都是受到敬仰的,隻要自己身子正,走到哪,都不怕影子斜。咱們不偷不騙不搶,反倒是秉持着天道正義,走到哪,我也敢說自己是個道士。”
“行,我的查道長!”風起雲知道自己拗不過他,好像這個世上但凡有本事的道長們都牛的不行,正應了那句牛鼻子老道。不過查文斌的這份氣概,也恰恰是她所欣賞的,從來就不知什麽叫險阻,也從來不畏懼強權。
還沒到夜,他們就已經出發了,消息說,那個獨眼龍在城隍廟附近出沒過。
在成都的曆史上,一共有五座城隍廟,分别位于東西南北中五個位置。49年以後,各地的城隍廟基本都被拆除,這裏也不例外,僅存的那一座位于都江堰。
城隍是中國宗教文化中普遍崇祀的重要神祇,大多由有功于地方民衆的名臣英雄充當,是中國民間和道教信奉守護城池之神。所以在城隍廟附近,往往會活動着一些民間的道教力量,無外乎是看看風水,又或者是算算命相。這些人往往來自天南地北,同樣需要抱團,所以通常會在附近某個地區聚集性居住。
要想找這樣的人,就要先找到他們的聚集地。夜晚,這些白天出攤的各種神人大仙也都回到了家中。城隍廟下邊有個文廟公園,貼着公園裏面有一片民居,那種老式的自建房,三三倆倆的并立着。
這個點,是最有香火氣息的點,在這兒也不例外。這些外來的大神們,或兩三個要好的同租,或住個單間,遇上那種已經混出來的,就是整棟樓的包下。據說當年的袁大師就是從這兒闖出來,最後名動芙蓉城,也自然就成爲這些人奮鬥的楷模。
走在這些老房子旁,很容易就能瞧出那些是大神,哪些是居民。大神們往往操着一口夾雜着方言的普通話,他們豎着溜光的頭發,無論是秃頂還是滿頭,都是如此。腳上穿皮鞋的那都是新來的底層,他們随身的公文包那是萬萬丢不得的,裏面裝着的是各種快要被翻爛的書籍。這些人最是容易抱團,他們大多活躍在景區周邊,占一塊地,挂個牌子,就能營業。
而再高級一點的,便是對開襟的中式唐服,長發是必須的,頭上紮個小揪揪,胡須也是絕不能少的。給人第一眼瞧上去,他們就是有身份的。這些人,最次那也是獨居,稍微好一點的,便能帶一兩個徒弟伺候着自己,他們已經不屑于去野地裏讨食吃,隻接一些上門的開光、堪輿、法事等。
查文斌的目的,反倒是那些最底層的。怎麽和這些人打交道,他有辦法。臨行前,找了個攤位,買上了一些鹵味熟食,再來上兩瓶好酒,一條煙,這便是夠了。
接着便是聽口音,這些人很講究地域,老鄉和老鄉之間會形成天然的派别。而從袁大師使的種種迹象來看,他應該是出自江西龍虎天師府一脈。這一脈其實和四川的青城是同宗同源,而在這裏活動的,打青城的牌子也的确是最多最好使的,袁大師能闖出來已經算是個不小的奇迹了。
一路上,果然是見到不少大神,或三三倆倆,或行色匆匆。查文斌像個老道的獵人一般在搜尋着何時的對象。不久,他聽到了一個操着江西口音的中年男人和别人打招呼,那人的手裏還提着一袋剛從外面買來的挂面。
就是他了!
尾随着這個男人,在巷子裏拐來拐去,男人一直行到最角落的民房間,這才發現後面有人跟着。
“你們是?”
“敢問先生是不是懂算命的?”
“是是!”男人的眼睛裏露出了一絲興奮,他已經三天沒有開張了,沒想到今天居然還有人送上門來了。
“我看幾位眼熟,是不是以前我們遇到過?”這是一種大神們慣用的搭讪語句,因爲多數算命的人都相信一個“緣”字。
“能進去聊聊嗎?”查文斌晃了晃手中的煙酒熟食,道:“我也還沒吃飯。”
屋内,很簡陋,一張架子床,亂七八糟的堆放着衣服,床頭各種泛黃的線裝書,一台收音機,一個挎包,這就是男人的全部家當了。
他和風起雲,葉秋三人圍坐在床邊,這屋裏隻有一張椅子。幾杯酒下了肚,男人的話也就打開了,年輕時在家裏務農時傷了腰,從此便就幹不了重活,自個兒打小又喜歡鑽研這些東西,就半路出家跟當地一個老師傅學了七八年。當然了,這個老師傅的身份一定是神秘的,某某後人,也是某某傳人。
“你們這兒有沒有一個獨眼龍?”
“獨眼龍?”男人愣了一下,道:“你們要找哪個獨眼龍,在這兒的獨眼龍少說也有四五個。”查文斌也給整懵了,什麽時候,這一行裏獨眼龍也成了個标配。
“袁大師知道嗎?袁大洪。”
“哦!”男人恍然大悟道:“你說他啊,他不在這兒,他怎麽能在這裏呢!他在成都市裏,其實啊,他的本事别人不知道,我們還是清楚的,就是一張嘴會說。狗屁的大師自居,聽說他給人看一場起步價就得七八萬,啧啧,太黑了,說起來,他還是我師弟呢……”
噴同行,貶低對方擡高自己,這又是大師們的另一個常用伎倆。至于師兄弟,大部分道門弟子都可以這麽稱呼,反正都是一個祖師爺,也沒毛病。
“跟袁大洪一起的那個獨眼龍,知道嗎?”風起雲說着推出來一個紅包,大神一看那信封的厚度,頓時咽了口唾沫,這下不知道自己也得說知道啊!
“好像有這麽個人,袁大洪早些年也是在城隍廟外面的,我聽人說起過這事兒。你們等會兒,我給你問問我的一個老鄉,他在這兒已經呆了十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