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旅程就是一場魔幻般的感受,就如這座島上發生的一切。它有些荒誕,甚至有些不可思議,但它的的确确又發生了。
好運氣似乎不止于此,濤濤的無線電求救信号也終于迎來了回應。一條不遠處的遠洋漁船收到了信号,按照預定的坐标來到了他們觸礁抛錨的位置。
這是一艘接駁船,也就是負責去遠洋收貨的船隻。大型的遠洋漁業作業時,通常出海一次就是一年,捕撈到足夠多的漁獲時,就會通知這種接駁船前往卸貨,也順便會給它們運送補給。
這條船的船老大剛好是濤濤的老鄉,他們是要前往西太平洋接貨的,顯然,這個時候,他們不可能爲了這幾個人而調轉船頭。
“不是錢的事情,”船老大一邊抽着煙一邊對超子道:“那條船上的魚獲已經飽和了,如果我不能按時到達,他們接下來的作業就無法保障。常年在陌生的大洋上忍受的孤獨,我們這種船也是他們唯一的希望,帶去的不僅僅是補給,還有家的問候。”
超子還想争取一下,又進一步提高了價碼道:“我可以連他們的損失一起承擔,雙倍。”
船老大瞥了他一眼道:“當你們被困在那條破船上時,你覺得我來救你,你又該出多少呢?錢,不是在什麽地方都可以萬能的。”
用胖子的話說,這是一個相當有原則的船老大,他的左邊臉上有一道蜈蚣似得的疤。黝黑的皮膚,健碩的肌肉。輪舵旁的駕駛台上放着一瓶沒有标簽的白酒,他時不時的就來兩口。看得出,這應該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這種船,常年拉海貨,充斥着難聞的魚腥味。樓言倒是不挑,反倒樂呵呵的和那些船員們打起了牌。他的牌技其實很爛,赢少輸多,可胖子說他是故意的。
這種船的航線通常是固定的,濤濤很奇怪爲什麽船老大會走到海上墳場這一塊。
“那條船偏離了預定的作業海域,我有點擔心,所以冒險走了這條近道。看你們的樣子也不像是打魚的吧?撈海貨?”
濤濤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畢竟這些人裏,除了他,沒有一個像是漁民。
船和船之間都由衛星定位負責路線的建立,大約在三天後,他們見到了那艘船舷爲“星洋338”的漁船。它就那麽安靜的漂浮在海面上,沒有下錨,對講機裏連呼了半天也沒人應答。
船老大放下小艇靠近了星洋号,又用抓鈎鈎住了船舷,他們這邊全都站在接駁船的船舷上看着。查文斌心中有個預感,這條船發生了什麽不太好的事情。
果然,不多久,船老大的對講機裏傳來了急促的喊話聲:船上一個人都沒有!
這裏是茫茫大海,像星洋這種噸位的船,起碼得有十七八個人才能駕馭,這些人去哪了?
整圈搜索下來,下層的冰庫裏已經堆滿了鱿魚,這是一艘釣鱿船。船上的設備一切運轉良好,廚房裏還有做了一半的飯菜。
搜索,船上的每一個位置都不能放過,這是船老大下的命令。作爲看客的他們,自然也加入了,就在那些船員從船頭忙活到船尾依舊不見人影時,這幾位老道的江湖人卻發現了船艙裏的諸多痕迹。
“打鬥!”超子指着駕駛室裏的幾處凹痕道:“這裏發生過打鬥,從發力的痕迹上看,至少有三個人,因爲這些凹痕是由不同直徑的器物造成的。”
“這裏好像是血迹。”風起雲也在甲闆上找到了一點線索,那些斑駁的暗褐色點,與鏽迹其實很難區分,可依然逃不過她的眼睛。
也就是說,船上的人遇到了什麽突發的事件,可詭異的是他們卻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一番檢查下來,船老大發現除了人不見了,一起消失的還有一條救生筏和船上的衛星電話。這種小筏子最多能夠容納六個人,船上一共備了四條,現在少的是其中一條。
風起雲蹲在那片血迹旁,道:“這個場景讓我想起了魯榮号。”
“别胡說!”船老大似乎對她的這個推斷非常不滿,回到接駁船上,船老大用衛星電話彙報了情況。
“我們恐怕還要多等幾天,得等到海警來處理。”濤濤解釋道:“星洋号必須保持在他的視線内,也算是保護現場了吧。”
“魯榮号是什麽?”查文斌問風起雲。
“一場由船員内讧導緻的慘案,死了很多人。”風起雲解釋道:“這種遠洋船上其實少幾個人回去,隻要口徑統一,誰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兒。作業時掉進海裏,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這個理由就很完美。人性,在脫離法律和道德約束的地方,是會變得沒有底線的。”
查文斌看着樓言,後者并沒有什麽表示,隻是安靜的躺在那兒,似乎發生的一切都不是他所關心的。
夜晚,很快就到了。今天沒有漫天的星空,海面上的氣壓很低,甚至沒有風。
“晚點,跟我走。”
查文斌擡起頭,是樓言。
“去哪?”
樓言努嘴朝着不遠處的星洋号道:“去那。”
“去那幹什麽?”查文斌提醒他道:“已經報過警了,我們再去,豈不是自找麻煩。”
樓言也沒多解釋什麽,今晚上破天荒的沒人打牌,大概心情都很壓抑。船老大安排了幾個手下輪流值班,他們幾個依舊窩在堆放補給品的小倉裏。
“差不多了,跟我走吧。”
查文斌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不知道怎麽搞的,今天晚上特别的困。醒來,倉裏的鼾聲還在此起彼伏,他本來想囑咐一聲,卻不料就連葉秋都叫不醒。
“你是不是做了什麽手腳?”
“嘿嘿,”樓言倒也不否認,道:“晚飯的時候,給他們加了點料,免得有人打攪。這種事,人多沒什麽好處,跟我走吧。”
走的時候,查文斌注意到他帶着那對望樓,也不知道這家夥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順着懸梯下到橡皮筏,摸着黑,兩人朝着不遠處的星洋号再度劃了過去。
夜晚,這條船顯得格外的詭異。它太安靜了,安靜的有點不像話。
登船前,查文斌又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看鬼。”他笑道:“這條船上有很多鬼,是個難得的機會。本來打算這件事回去再做的,既然現在遇上了,那就擇日不如撞日了!”
查文斌依舊不明白他到底在說什麽,反正這家夥順着繩已經爬了上去,無奈,自己也隻有跟着他一塊兒又登上了那條一片死寂的漁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