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三個是在水裏的,而她和查文斌還有天成當時是在岸上的。
如果說非得回到這個泉水中才能再次穿回現實世界的話,那豈不是要越快通知他們越好。
于是乎,她以最快的速度沖回了窯洞。
還沒有進洞,他便看見了向導天成站在窯洞口,眼眶黑的就像熊貓一樣。
“查文斌呢?”
“他在裏面,你們終于回來了嗎?”
風起雲沒有回答他,徑直沖了進去。
窯洞裏,查文斌正在對着那塊壁畫面壁。
“文斌,你……”見他閉着眼睛,風起雲又不敢再繼續喊了。
“回來了?”他睜開了眼睛。
“你,在這兒坐了一夜?”
“我比你們早回來一點,”他繼續道:“我很早就看出來了這裏面的問題,所以我想要帶你走,可是……”說到這兒,他竟然是自己笑了起來。
“什麽?”風起雲的腦袋頓時嗡了一下。她記得很清楚,自己問出了查文斌的破綻,然後一扇子拍了過去,這才有了後面的故事。
“那是真的,也是假的。”他道:“你看到的未必是假的,但聽到的也未必是真的。你問我,胖子的生日時,你就已經起了疑心。從那時起,你所看到的,聽到的都是你心裏所想到,看到的那個世界,明白了嘛?”
“這麽說,你一開始帶我去的時候,是真的?”
“當然!”查文斌道:“他們三個都在水裏沒出來,我們兩個在岸上,我隻需要把你重新帶回去就行了。因爲我知道,那些和我們在一起的人不是真的,所以我把你偷偷的叫醒。可是你太聰明了,終究還是看出來了這裏頭的問題。”
風起雲覺得腦子有些亂,道:“你掐我一下,我真的不太敢确定到底什麽是真,什麽是假了,你能跟我解釋一下嗎?”
“我們五個人其實都困在那座湖裏,從來就沒有出來過。”
“什麽時候被困的?”
“第一次到湖邊的時候,在進窯洞之前。”頓了頓他又指着屋外的天成道:“确切的說是他帶着我們來到湖邊的那一刻,就決定了。”
“可我們明明不是拿了繩子去救他們了嘛?”
查文斌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了一道線道:“你先不要去糾結那些,你看這條線,這裏就是真實和虛幻的分界線。湖邊就是線,隻不過,有人被困在了湖裏,有人被困在了岸上。
超子和胖子就是困在湖裏的人,而我們幾個是被困在岸上的。
明明我們被困了,卻讓你産生了一種沒有被困的錯覺。我們的意識産生了兩個獨立的個體,被一分爲二了。但是,它最爲厲害的地方就是,還可以通過遊魂,繼續讓你産生了第三次分離,而這一次幾乎是無解的,也是最緻命的!
被困在其中的那個,是真實的。而離開的那個其實是我們的魂,魂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離開了本體,反倒覺得自己才是真實的本體。
就這樣,我們五個魂從湖裏來到了這個窯洞,繼續在窯洞裏,被這些壁畫産生了第三次分離,這次分離嚴格來說,是假的。也就是說,進入這個山洞後的一切都是假的,明白了嘛?”
風起雲若有所思道:“其實是一個世界,但是産生了多個自我?”
“世界從來就是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變過。”查文斌指着牆壁上的壁畫道:“這些畫,你見過吧?這個窯洞你來過吧?”
“那窯洞裏後面我看到,比如我把你給打死了,那……”
查文斌用手指敲了敲那些壁畫道:“繼續聽我說。魂魄分離讓你有了兩個世界的錯覺,但這些壁畫才是讓你産生第三個世界錯覺的根源,但它影響的并不是你的本體,而是我們遊離出來的魂魄。
不要以爲魂魄是沒有意識的,它照樣可以被迷惑。隻不過原先它和我們的身體在一起時,迷惑的是本體,其實不然,人真正被迷惑的是靈魂,是思想,隻是之前它們是一體的罷了。”
風起雲想看那些壁畫,但是查文斌卻阻止道:“不要再看了,這些東西對人心智的迷惑非常之大。我敢斷定,這些壁畫是源自某種巫術,一個不小心就會中招。
當然,最後我也是從這些壁畫裏才慢慢推敲出這個陷阱的真實面目。這絕對是一個連環套,一個吃人的湖泊,加上一個迷惑心智的窯洞。看似不相關,但卻環環相扣。它能讓人在虛實之間混亂,更爲厲害的是,如果我們的意識沒有察覺到它的可怕之處,那結果隻有一個:我們一行五人,将産生兩組隊伍,一組是遊魂,一組是本體。”
風起雲頓時不寒而栗道:“那會怎樣?”
“丢了魂的人,如果不能及時找回魂魄,那麽隻會日漸消瘦,開始疾病纏身,以至逐漸死去,死的神不知鬼不覺,這個過程不會超過七七四十九天。那時,也許我們早就已經離開這裏,回到親人的身邊了。
對于遊離的魂魄也是一樣,沒有本體的支撐,等到它真正意識到自己是魂時,爲時已晚,隻等煙消雲散的那一刻。
這就是它的高明之處,就算是到了死的那一天,你也很難相信,真正的死因是在一個多月前的戈壁荒漠,那個人畜無害甚至還有些舒适的溫泉。當然了,除非這個人在戈壁裏生活的時間超過了四十九天,當蘇醒過來的魂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本體,再度合二爲一時,兩個獨立的個體分别有了幾十天的獨立記憶,那你說這個人會變成什麽樣?”
風起雲很難想象這個結果,她一下便想到了當年在這裏戰鬥過的那些人……
“如果沒有人給我解答,那我可能會瘋了,精神分裂……”
查文斌搖頭道:“遠比你想的殘酷,就算有人給你解答,你又能真正的相信嗎?當一個人迷離與虛實之間,他就無法再輕易相信任何人,因爲任何東西對他來說都有可能是假的,包括信仰,也包括他自己!”
“那我們的魂呢?”風起雲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她現在已經不太敢确定自己是查文斌口中的本體,還是遊魂了。
“合二爲一了,”查文斌指了指地上插着的一根香道:“在你走進這個窯洞,聞到這股香的那一刻,這是返魂香。”他又看了看外面那幾個人道:“他們幾個還沒呢,他們的遊魂都還在這個窯洞裏。行了,你趕緊把他們叫進來吧。我煮了一鍋安魂湯,你們每個人喝一碗。”
風起雲剛接過那個碗,忽然又想到了昨晚的查文斌曾經給過自己一粒藥,她頓時又有些不知所措了。
查文斌也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道:“那粒藥如果你吃了,其實真就沒事了。隻是你潛意識裏是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人,可又對危險異常的敏感,所以才會對所有的一切都會有懷疑,包括對我。當然了,這也不是壞事,和你信任不信任我更加無關,這時本能。
但是這些壁畫就是用了這些本能,給你的遊魂産生了一個看似很複雜,但卻又被你看穿了的假象。而他們,他們的内心要比你簡單一點,越是簡單,假象帶來的破綻其實也就越明顯,這個和每個人的心思細膩程度不同是有關系的。”
端着那碗黑乎乎的湯水,風起雲有了一種被人徹底扒光了的感覺,而這個人偏偏卻是查文斌。隻是一晚,她已經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如果真如查文斌所言,被分離四十九天,那麽她相信自己隻會走向一條不歸路,一直到死的那一刻,自己都無法分辨出虛實真假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