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長子臨走前給自己猛灌了一瓶白酒,隻身一條大褲衩子,把那炸藥雷管全部别在腰間,一手提着把大鎬頭,呼啦啦的這就出門了。
人見他這副模樣,問他幹啥去啊?他也不藏着瞞着,直說去掀關家祖墳,有種的就來。
這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關家人耳中,幾兄弟加一群侄子呼啦啦的就拿着家夥來了,浩浩蕩蕩不下二三十号人,加上那些看熱鬧的,整個加一塊兒得不下七八十人,愣是擠都擠不進去。
吳長子用搞頭在那墳頭上已經鑿了幾個洞,炸藥雷管盡數擺好,這家夥早些年給礦上看過一陣子倉庫,所以就私藏了這些。
關家人來一看,豁,玩真的?得,先是言語威脅。那吳長子喝了酒那連脖子都是紅的,根本不吃這套,時刻用手拽着那拉火索,倒也難有人靠近。
吳長子吼道:“來,給爺跪下磕頭!”
”吳長子,你活膩了!”關家人也吼道:“把你給活埋在這兒!”
“磕不磕!”吳長子瞪大着眼睛,口中唾沫橫飛,拽着那拉火索的手指都跟着在一塊兒顫抖。“不磕!大家就一塊兒完蛋!”
半個村的人都在邊上看着,關家人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當真有些騎虎難下。
“我吳長子光腳的不怕你們這些穿鞋的,今天老子橫豎就是要和你們讨個說法!炸我爹墳在先,打我在後,天底下沒你們這麽欺負人的!”
村幹部來了,駐村片警也來了。
有句老話叫,農村裏橫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爲了息事甯人,不搞出人命,在幹部們的協調下,關家人被迫答應了吳長子提出的三個要求:一,給他賠禮道歉;二,給他爹準備二番葬,所有費用都由關家來出,并指名道姓要請查文斌來主持;三,要求大年初一完成,遲一天都不行。
關家人攤上這麽個無賴,也隻能自認倒黴,加上吳家祖墳到底是怎麽燒的現在也無憑據,且還把人給打傷了,鬧不好都得進去過年。幾下權衡,也隻能硬着頭皮答應了。
其中請查文斌這一條便是最難的,他本就不輕易出山,加攤上大年初一這麽個日子。無奈之下,老關隻能找我的父親夏老六幫忙去說情。
父親與查文斌有些交情,但今天這麽個日子去提這事兒,父親也覺得不合适,隻能推脫,逼的那老關差點給我父親下跪了。
“老夏啊,你就幫這一回吧,派出所那邊還在等那條瘋狗的諒解書。這事兒明天要是不辦了,我們幾兄弟可都要進去過春節了,大人倒也還好,将來若是留個刑事案底,後代們都跟着要受罪。”
父親沒辦法,看在鄰裏的面子上,隻能帶着老吳去找查文斌。
道士也是要過年的,比起普通人,他們的年要過的更複雜。
年三十要從早忙到晚,主要就是祭祀各路神仙師祖,晚上還要開法事。當然,像查文斌這樣的火居道士也就一切從簡,他們去的時候,人也正在準備家中的年夜飯。
見是父親來了,二人不免要稍作寒暄,倒是查文斌見他帶人來了,率先開了口。
老關把那一堆禮品放下,又摸出一個厚厚的紅包,這才敢小心的說明來意。果真那查文斌也是連連搖手道:“胡鬧嘛,哪有年初一可以幹這個的。再說了,這事兒我一個人也幹不成,你還得請擡棺的,請封土的,少說也要七八個人才能成。”
“七八個人我家裏倒是能出……”
“首先家裏人不能參與喪葬事宜,這是自古的規矩。”查文斌打斷了他的話道:“其二,就算是正常死亡的出殡,起碼也要過了正月初七以後。我的建議是,索性等到清明節。”
“查先生,這不是遇到了無賴。”老關歎了口氣道:“我也知道這不現實,那我隻能回去再和他說說好話,不行就多給點錢吧。”
老關走到一旁掏出手機,沒說幾句,電話那頭就吵了起來。
不一會兒,他把電話拿到查文斌跟前道:“查先生,這個無賴說要找您,您看……”
查文斌接起電話,隻聽裏面的吳長子大言不慚道:“查道士,是不是嫌錢少?你隻管開口,三萬、五萬還是十萬,隻要你答應,他就得認!”
查文斌耐着性子解釋道:“這和錢無關,正月不碰白,這是規矩。”
“什麽規矩!行啦,你就别繞了!不就是想借機擡價嘛,我就不信他關家敢不給!”
查文斌懶得和這種酒瘋子多啰嗦,徑直挂了電話。老關無奈之下,也隻能和父親先行回去,父親勸他再去找吳長子商量商量,他光棍一個,無非就是花錢消災,讓他出口氣也就是了。
那頭的關家人把豬圈的糞池也給抽了個幹淨,捂着鼻子用水沖,好賴算是找着點骨頭用紅布抱着一塊兒給送了去。老關再度上門,在村幹部的再度協調下,又掏了一筆大幾萬的醫藥費總算是讓那吳長子答應把事情推到正月十五以後。
回到家中的老關是越想越氣,年夜飯也不吃了,倒在床上蒙着被子直哼哼。直到家裏人晚上叫他起來吃餃子的時候才發現,老關已經斷氣了,到死他的拳頭都是捏的緊緊的,嘴巴都是長得大大的,都說他是咽不下那口氣。
按照習俗,大年夜過世的人都得隐喪。也就是把死者放在床上,蓋上被子,營造隻是在睡覺的假象。一來,春節初期你也找不到人來辦喪事;二來,親朋誰也不願在這年初就碰白事,能做的就是在床底下點一盞油燈。
這回輪到關家人咽不下這口氣了,關家人浩浩蕩蕩的直奔吳長子家中去,誓要再爲死者要個說法。而吳長子今天這麽一鬧,面子掙了,錢又得了幾萬,正美的不知道自己姓什麽,喝的那叫一個痛快。
門被踹開後,那免不了又被拉出來一頓巴掌,非要拉回去給老關守靈去。
這回輪到老關家人問他要說法了,其中一條也是一樣,你去給我找查文斌來出喪,要不然就拿他抵命。
這人啊,一但理虧,自己也就橫不起來了。人死爲大是自古的規矩,你就是說破了天,老關被活活氣死也是擺在台面上的事實。看見那眼睛睜的老大的屍體,吳長子的酒也醒了,還能怎麽樣?隻能硬着頭皮也去請查文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