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龍村因爲人口稀少,所以歸鄰村銅頭村代管。聽說村裏來了開發商,自然是被熱情了接待了。可一談起太平觀,當地的村幹部也是連連搖頭。原來啊,在他們之前曾經也來過幾波外地的開發商,大家同樣的看中了隐龍村的山水,更是覺得這個道觀有故事可講,但最後無一例外都被那個老道給攆走了。
“犟的很,孤老頭一個,我們做過不知道多少回工作了,把他逼急了他就拿長劍出來砍人,拿他沒辦法啊。要不,我們另外再找個地方,銅頭村别的沒有,好山好水還是很多的嘛!”
“陳書記,我們隻對那個地方感興趣,而且關于投資規模是按照5A級景區的配置。其中包含一座酒店,一座傳統道醫醫院,一座療養中心,一座道教文化中心,并且還有兩條商業街,以及和一條和高速入口直達的快速路。當然了,這一切都是要圍繞着太平觀,沒有它一切也都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超子口若懸河的抛出了一大堆誘人的規劃,他用了不到兩分鍾時間就畫出了一張誰也無法拒絕的大餅,将這個地方的未來是描繪的天花亂墜。
看着那輛栽着三人的小車離去,陳書記把煙頭丢在地上狠狠的踩了踩道:“呸,真能吹!”這兩年安縣的旅遊一直做的很好,同樣利用政策出來忽悠地方财政的騙子也不少,這不馬上就給人當成了仨騙子。
可誰知,三天後,他們又來了,這次來的還有幾個上面的主管領導。要說超子他們的速度也的确是夠快的,回去之後立刻通過人脈把項目遞交給了有關部門,當胖子把那帶着一大串零的保證金毫不猶豫的打進主管單位賬号時,一個堪稱豪華的項目小組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就成立了。
前期項目推進的異常順利,從規劃到設計,從政策到資金,安縣的旅遊開發史上還從未有過這樣轟轟烈烈的速度。很快,隐龍村要被大規模開發的消息就傳遍了安縣,超子也有意無意的把天龍觀重建的消息透露給了查文斌,但後者似乎并不關心。
在這種排山倒海的推動下,現在所有的問題都被彙集到了那個釘子戶上,隻要解決了它,一切都隻需要按照程序走下去就行。
縣裏和鎮裏的人幾乎是每天一趟,也費勁了口舌,但那老道死活就是不松口。也有人提出強拆算了,不能因爲一個老道的意見而破壞一整個地區的發展,這個建議甚至得到了絕大部分人的同意。
但河圖太清楚查文斌的脾氣了,所以在會上他堅決的否定道:““不行,絕對不行。必須讓他心甘情願的同意,否則我們甯可放棄。”
他們甚至開始考慮去隔壁的長平縣,雖然曆史背景比不了太平觀,但那卻是一座無人的小道觀,沒有糾紛。
地區和地區之間的招商引資競争同樣也是異常激烈的,長平的人收到風後已經開始主動接洽河圖,這給安縣的項目小組形成了巨大的壓力,誰也不願意讓這麽大的一筆投資就因爲一個老頭便輕易飛了,尤其是對那個項目所在地的銅頭村人而言。
銅頭村同樣屬于待開發地區,在全縣都屬于落後地區,眼看着這自己馬上就能翻身了,卻又要即将被打回原形。于是乎,銅頭村的人把所有的矛頭都對準了汪老道,很快的勸說就演變成了上門謾罵,丢石頭,潑大糞等惡劣行,甚至有人提出将老道綁了放一把火燒它個幹幹淨淨。
雙方的沖突越演越烈,河圖他們也沒想到事情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于是又帶着主管單位前去救火。
當他們看見那個手持長劍,一身破舊道袍的老道滿頭是血的橫在路上時,河圖第一次覺得自己錯了。
“陳書記,麻煩您帶着村民先回去,你告訴他們,如果還有下一次,我立刻撤資!”
平息了風波,河圖看着那個倔強的老者對超子道:“我們真的錯了,如果把這個老道比作當年的汪道長,那麽他們就是當年進山的日寇,大家都是搶太平觀,隻不過日寇是來搶财寶,而他們是來搶整座道觀。”
“老人家,讓您受委屈了,是我們沒有考慮周全,晚輩給您賠罪了!”河圖上前鞠了一躬,雙膝“噗”一下就跪了下去,連磕了三個響頭。
老頭也不做聲,依舊是拿着劍守護着那條進山門的小路,雖然他看上去真的很蒼老了,背也彎了,腰也弓了,甚至有些邋遢,但在那一刻就連超子都覺得他真的挺偉大的。
“石頭啊,要不算了吧,咱還是換個地方。”超子有些動容道:“毛主席曾說過這世上最怕‘認真’二字,他是個認真的人。不管是什麽原因,他都是值得欽佩的。也許我們想給他的,并不是他想要的,強賽給人家又有什麽用呢!”
整整五分鍾,河圖跪在那兒一動不動,終于老道是開口了。
“起來吧,你是馬肅風的後人吧?”
河圖大驚道:“前輩認識我家師祖?”
“跟我進來。”老道轉身拖着沉重的步子,河圖見狀立刻上前去攙扶着他。
偏殿,就是一座小屋,裏面是廚房和睡覺的地方。河圖一邊替汪老道擦拭着額頭上的血迹,一邊問道:“前輩是怎麽看出來我是天正道的人?”
老頭緩緩擡頭指了指河圖手上戴着的一串珠子道:“我認得這串珠子,雷擊千年棗木,當年馬真人和我父親在這兒論道七天七夜,我就坐在你的這個位置。”
這串珠子是查文斌給他的,小時候河圖身體不太好,查文斌就把它給戴在河圖身上,但也沒跟他說過來曆,想不到它竟然是馬肅風的遺物。
那老道繼續說道:“重建太平觀也的确是件好事,并不是我老頭不通情達理,而是家父曾經留有遺言,太平觀是是非之地,除非建觀之人能夠壓得住這下面的那條龍,否則每次重建都會遭至禍事。自建觀起,曆次重修,每每都會付出慘痛代價後又被毀。”
老道擡頭看了一眼他道:“你不是鎮龍之人,而這兩位殺氣又太重,再這裏建觀隻會惹得龍氣反噬,唯恐會有血光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