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文斌是沒法拒絕這種請求的,這頓晚飯就此匆匆結束,他随那章華便一同去往了溪口村。
說來也巧,溪口村與下午去過的蘭城村中間隻隔了一條苕溪河,兩村以河爲界。但是與蘭城不同,溪口村多山丘,地勢也要高上幾分。這裏的居民通常都是沿河而據,不像蘭城那般能夠形成集中的村落,多是三兩戶一起占據個地方,比較分散。
章貴水的家位于一個小坡上,并排着有兩間房子,一間是他兒子的新房,還有一間則是老兩口住的老房子。院子裏這會兒正燒着火堆,叽叽喳喳的圍着諸多人群,大抵都是在讨論怎麽繼續找人的方案,等到查文斌來時,他更是成了全場的焦點,在安縣知道他大名的人絕不在少數。
這是一套三開間的土坯房,上面的瓦是新翻的,章貴水的兒子兒媳坐在人群裏沉默着,那老太太更是從昨天便躺在床上沒起來過。堂屋,一盞泛着黃光的白熾燈懸在粗壯的房梁下亮着,用木闆隔成的内牆上還貼着幾幅娃娃的年畫。
案頭上擺放着一些貢品,想着是昨日跳大神留下的。走進這屋的第一刻,查文斌便覺有股寒意迎面而來,雖說這種老屋在農村裏并不少見,但這套屋子卻總透露着一股壓抑的感覺,不通透!
向主人家說明來意,做完簡單的溝通後,查文斌便要來了章貴水的八字和日常貼身的物件,那是一個他每天都要用的小酒盅。
和那些喜歡被圍觀的跳大神們不同,查文斌向來要求一個“靜”字,因爲無論是占蔔還是易數,都和氣場是有相當大的關系的。這裏現在如此多人,陽氣必然是重的,這便還原不了它本來應該所有的氣場,所以查文斌的第二個要求是清場。
章貴水的孫女,今年八歲,梳着兩個小麻花辮一直躲在她奶奶的懷裏不肯走。孩子的母親幾次試圖把她從床上拽起,又都被那孩子給掙紮哭喊着爬了回去。
孩子的母親怒了,找來一根雞毛撣子抽打着那小孩的手臂吼道:“那先生來做法了,這屋裏有鬼,你還不快點跟我走!”
“不走,我就不走!”那孩子一邊大哭一邊回嘴道:“爺爺說他今晚要回來的,叫我在這裏等他!”
那女人聽完打的是越發的兇狠了:“叫你胡說,看你還胡說!”
屋外的查文斌聽到這哭喊聲連忙走了進去攔着那女人道:“小嫂子,你哪能這麽打孩子,萬一給打壞了怎麽辦?”
女子推開查文斌道:“查先生您别管,這孩子太犟了,我非得回去好好收拾收拾她!”
見那孩子的胳膊上一道道的青紫,查文斌心疼萬分,他過去摸了摸那小女孩還挂着淚水的臉頰道:“小妹妹,你爺爺是在夢裏告訴你的嘛?”
“嗯,他說叫我不要亂跑,要不然就找不到我了。”
查文斌轉身對那女子道:“小嫂子,你帶着孩子和你男人就在堂屋裏坐着,哪裏都不用去。”
“那不行,”那女人道:“那老頭子萬一真是化作了厲鬼回來沖撞到了怎麽辦?再說了,我們有自己的家,昨天來的那個先生都說了,這屋子裏頭不幹淨,我是一分鍾都不想再呆了。”
“他是先生,我也是,”查文斌耐心道:“如果真有什麽鬼怪作祟,我也擔保你們的安全不會有任何問題。爲人子女的,到這一步,盡盡孝道也是人之常情吧,連自己父母家都不敢住了,那這天底下還有什麽地方是安全的?”
“要死,你們陪着一塊兒去死,老娘我可不幹!”說罷她便徑直沖上床去一把抱起那小女孩便給扯了下來,這時一旁一直沉默着的男人忽然吼道:“你還有完沒完了?”
“敢吼我?你再吼一個試試?”
“啪”一記清脆的耳光,女人隻感覺自己的半張臉頓時變得火辣辣的,她愣住了,她從未想過有一天這個一直在自己跟前唯唯諾諾的男人竟然會選擇打自己。
“好,算你狠,有本事你自己單過!”說罷,女人撂下一幹人哭喊着沖了出去,男人抱起那孩子看着查文斌道:“家務事,讓您見笑了,要不是她,我爹也不會成這樣。剛結婚那會兒,她就待我爸媽苛刻的厲害,三天兩頭的吵,也怪我,一直以來有些太忍讓了。您看我帶着女兒陪着您看行嗎?”
堂屋,查文斌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案台,大門的外側各打上了一張“遮符”,門都有門神,遮符就是用來擋住門神,不讓它起到防禦的作用。接着又在屋外擺放了兩盞油燈,這叫指路明燈,兩盞燈的之間插着一注長香,這叫請香。
這一套東西的作用其實是“引”,就這個屋子的氣場給查文斌而言,至少在最近的确是有髒東西活動過,但是現在裏面卻是幹淨的,或許是因爲連日來嘈雜的人群讓它已經走了。他的目的便是試圖把那東西給再次引進來,隻要它跨過這道大門,自己就有把握把它留下。
桌子上,查文斌給那小酒盅裏倒滿了酒,酒水剛剛漫過杯沿,内堂四周又都撒了不少爐灰。屋内的白熾燈被關了,取而代之的是兩根蠟燭,那老太太和兒子孫女三人墳靠在牆邊。忙完這些他又陪着多坐了一會兒,一直等挨到快子時的時候才退到隔壁的小屋裏。
透過窗簾後面的玻璃窗,整個院子盡在他的眼底,那三根長香和兩盞油燈都有些無精打采的燃燒着。忽然間,油碗裏的燈芯猛地亮了起來,香頭燃着的那個紅點也迅速亮了起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直在被消耗着。
這種香是特制的,不能用來供奉給神靈,而是專門獻給那些孤魂野鬼們的。
待那幾根長香快速的燒到三分之二處便暫停了下來,和那油燈一起又恢複到了之前的狀态,但是查文斌卻清晰的看見油燈燃燒着的火苗朝着屋子這邊斜着擺動了一下,魚兒上鈎了!
“呼”的一聲,一陣陰風吹來,帶動着那扇掩着的老木門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頓時案台上的兩枚蠟燭便相繼熄滅了,那小女孩口中剛“啊”了一聲便被他父親給捂住了,這時,一旁的查文斌迅速沖了出去,擡手關門,一根貼滿了符箓的門栓已經牢牢的把門給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