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小倩轉過身來的那一刻,林偉已經倒地,在那一瞬間,小倩的情緒終于崩潰了。她如瘋了一般把林偉緊緊的抱在懷裏,她不住的摸着他的唇,他的鼻子,他的眼……
她揚天長嘯哭喊道:“不……”
“師傅師傅,鬼也會流淚嗎?”這是小時候他曾經問過馬肅風的一個問題,馬肅風搖搖頭道:“鬼是惡念所化,是沒有人性的,它們怎麽可能會哭呢?”
如今,查文斌真切的看見小倩眼中的淚和雨水混爲一體,她懷裏的林偉慢慢開始變得越來越淡,越來越淡,一直到消失不見。
他走到她的跟前,看着這個癱倒在泥濘裏的女人,查文斌終于再也察覺不到她身上的煞氣了。有一種愛叫相濡以沫,還有一種愛則是相愛相殺,在最後的這一刻,親眼看到林偉爲了贖罪而選擇自殺的場景,小倩終究還是選擇了原諒。
“愛是包容的,即使那個男人曾經對你犯下過人神共憤,不可饒如的罪,可你的心裏依舊還有他,這證明你的心裏還有愛。現在可以放下心中的仇恨了嘛?”
小倩擡頭看着查文斌,這是第一次查文斌見到她的臉,那是一張清純的像白紙的臉,滿臉挂滿了淚珠,仿佛是在祈求他道:“林偉他真的不可能再做人了嘛?”
見查文斌沒有回答,小倩又跪下道:“大師,您一定有辦法可以幫他的對不對?我求求你了,發發慈悲,隻要你能救他,你要我做什麽我都答應……”
查文斌搖頭歎道:“要殺的是你,要救他的也是你。我且問你,你心中的恨真的沒有了嘛?”
“沒有了,其實在你給我看到那封忏悔信的時候我就已經沒有了。”小倩道:“人都死了,還恨他幹什麽呢。”
查文斌彎下腰去從泥濘的雨水中撿起一張綠色的小紙人,隻見那紙人的胸口上有一道兩指寬的創口,他道:“你起來吧,剛才你所見到的林偉其實就是個紙人。”
小倩愣了一下道:“假的?”
“其實也是真的,”查文斌道:“他在吞下毒藥的那一刻就和剛才的那一幕是一樣的。”
小倩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希望道:“這麽說,林偉他還可以重新做人?”
“他這一生欠的是你的債,你這個債主所造成的一切冤孽也都會算到他的頭上,比如前幾日死去的那個法師,你其實根本沒有必要要他的命。林偉,他犯的錯本身又是人神共憤的,加上你手裏的人命,這樣的人下輩子隻能遁入畜生道,做豬做羊被人宰殺烹饪。”
“真的沒有辦法了嘛?我的錯我願意一己承擔。”
“沒有,”查文斌道:“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人做過什麽,也許可以瞞過這一世,但終究瞞不過這天道。”他繼續道:“你本爲冤死之鬼,但奈何戾氣太重,枉殺無辜,我本欲将你除之。但念你心性還有一絲尚存,與他一樣,堕入畜生道輪回吧,你二人曆經三世苦難,方可重新做人。”
“謝大師指點,大師,我要走了,謝謝你給我見他最後一面的機會,我現在已經沒有恨了。但我也沒有愛,在我死去的那一刻,我的心也就跟着死了,隻是我不甘心罷了。爲了這樣一個男人,到這一刻我竟還在念想着他,我爲自己犯下的錯而覺得不值。”
說罷小倩便拜伏在地對着查文斌叩了個頭,查文斌盤坐在一旁念着往生咒,她跪對着查文斌的身體也開始逐漸變得透明……
很多人活着的時候不知道珍惜,到死才幡然悔悟,所有人都需要爲自己的過錯付出代價,哪怕是“鬼”也不會例外,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
送走了小倩,接下來他要面對的又會是誰?
1941年秋,一支駐守達德的日軍小隊與屏山原住民在此同歸于盡,因爲戰事緊張,日軍收屍隊選擇了就地掩埋。而當年死去日軍小隊被分别埋在兩個不同的深坑裏,而兩個深坑就是後來的“忠德樓”與“育人樓”,既操場兩邊的這兩座建築物所在地。
在達德的靈異事件中,除去紅衣女鬼之外還有一件便是戰争。
有不止一人聲稱自己曾經在風雨之夜聽到達德學校裏爆發出激烈的槍響和爆炸聲,甚至還驚動過飛虎隊,但是來人一檢查又什麽都沒發現,于是有人就說是當年死去的那些日軍還在作祟。
至于這一點,查文斌倒還真沒有察覺,隻是在送走了這麽多的“朋友”後,他手中的羅盤依舊還在瘋狂轉動着。這意味着他腳下的達德依舊沒有清理幹淨,甚至是還有更加兇戾的東西存在,而恰好今天過了子時就是農曆十月初一。
妖邪鬼怪這類東西的成因有很多,而其中有一類是煞氣最重的,那就是戰死的人。這類人殺伐心極重,用白話說就是“兇”。所以通常在一些大的戰場遺址處,出現靈異的概率會比較高,但這種兇煞又和别的不同,它們往往并不謀求害人,因爲它們的怨氣隻願撒在自己的對手身上。
所以,無論古今,一場戰争結束後,無論輸赢,負責收屍的都會把敵我雙方戰死的人馬采用分開埋葬的方式,而絕不會把他們埋在一起。
今晚,它們是否會出現?查文斌一直緊緊盯着自己的羅盤,大約在零點零五分的時候,他模糊的看見在忠德樓的樓下和育人樓的樓下各出現了一隊人馬。
兩隊人馬開始向着操場集結,而這時達德的校園内上也開始出現了一陣淡淡的霧氣,雨早在一小時之前就已經停了。
地上滿是飄蕩着白色的紙張,這是十分鍾之前,查文斌撒的,紙上複印着的是1945年日本昭和天皇簽署的《停戰诏書》。他特地讓超子去網上找了原版,标題上的《大東亜戦争終結ノ诏書》一行字,特地采用了放大和加粗。
很快,隊伍裏開始出現了騷動,他看到有“人”拿着那些紙在瘋狂的撕扯着,同時那些“人”也注意到了正中盤坐着的查文斌,兩支小隊迅速向着他的方向開始合圍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