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老王頭家的院子朝東邊就能看見那座高高聳立的大壩,在蔓藤和苔藓的掩護下很容易讓人誤以爲是一座山崗,但上層一水平的梯形橫切面還在告訴世人,在很久以前,這裏曾經有過一座規模宏大的人工建築。
“那兒就是野牛灣吧,老人家,我想上去看看。聽說這裏有個規矩,是不讓人輕易前往,所以您能不能幫忙引進一下族長。”
看着遠方,老王頭低聲道:“族長?早就沒有什麽族長了,你們自己看看這村子,在你們來之前還有八戶人家,今早又算絕了一家,沒了,什麽都沒了。”
胖子大喜道:“那就是可以去了?”
老王頭背着手道:“天黑之前下山就行,勸,我也是勸不住的。”
村子的後方有一條小山路,順着這條山路七拐八彎的便到了野牛灣的壩上,當越過那最高的坡頂,一汪平靜的湖水瞬間呈現在衆人面前,而這裏給人的第一感覺便是“靜”,和通常山谷間碧綠的湖泊不同,這裏的湖水呈一種黝黑色,讓人絲毫沒有想去接近它的欲望,反倒是多了一份恐懼。
湖泊狹長而彎曲,因其形狀像牛角而得名,四周全是參天的密林,一水的松樹,靠岸的位置則生長着大片的通心草。稍稍站立片刻,胖子便打了一個寒顫,他嘶了一聲,然後摸了摸手臂道:“這山裏怎麽這麽冷啊。”
“不是冷,是陰氣!”查文斌道:“這裏太安靜了,安靜的有些可怕。”
風起雲也道:“自打上山後我就沒有聽見一聲鳥叫,你們看這湖邊可又有誰發現了一條遊魚? 這太不正常了。”
“這裏讓我想起了一個似曾相識的地方。”“哪裏?”“封淵。”
查文斌道:“山海經中說盤古開天辟地後,以身體化作天地,體内清氣上升化作三清,代表善;而濁氣下沉化爲妖邪,代表惡,而惡之集中之地又被稱爲冥河血海,又叫作封淵。”
“就在這兒?”胖子道:“那盤古他老人家也忒沒有眼力勁了吧。”
查文斌又道:“封淵隻是一種風水形式的稱呼,但要滿足兩個條件,一是極陰之地,二是水呈赤色。”
胖子道:“那這兒也不是赤色啊,黑色才對。”
“不對!”風起雲反應了過來,她對查文斌道:“我想起來了,趙興國的日記裏說他在古蕩村打井尋水,往下二十米發現水是紅色的,因此讓他堅信了自己的判斷。這裏有兩個很重要的信息。一,水是紅色,二,他堅信的判斷到底是什麽?”
胖子道:“真相肯定在被拿掉的那些書信中,既然老王頭說這些書信是他女兒帶出去的,那這就好辦了。害素素的人指定和那個叫妮子的女人逃不掉幹系,我這就安排人去查,隻要她還活在這片土地上,我相信我都能把她給找出來。”
“今晚我要住在這裏,”查文斌道:“兵分兩路,石頭去負責找線索,讓葉秋恐回一趟杭州,我擔心會有變故。”
“你是不是心裏已經有答案了?”風起雲道:“我怎麽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素素那邊會有危險?”
“有他在,”查文斌看了一眼葉秋道:“自是都會周全的。”
此時的葉秋正呆坐在那堤壩的邊緣,一個人托着腮呆呆的看着遠方,他是一個沒有過往和記憶的人,他的記憶裏除了查文斌再無其他。
胖子點頭道:“保重!”
山下,老王頭的院子中,查文斌正在打量着那棵梨樹,樹頭上挂滿了拳頭大小的果子。老王頭倚在圍牆上眺望着村口那道石橋,他已經看了很久了,查文斌道:“你在看什麽?”
“等他回來。”“她?您是說妮子嘛?”“不是,是早上死掉的那個人,”老王頭又說道:“我知道,他不會回來了,這裏每一個死去的人都不會回來,沒有人會願意把根留在這裏了。”
“你呢?”查文斌道:“如果你走了,埋在哪兒?”
“你看見這裏有墳嘛?”老王頭反問道:“我知道你是個道士。”
“沒有但又有,”查文斌如是說道:“一個曾經有幾百戶的千年古村見不到一個墳的确是不正常的,但如果反過來,如果我把整個古蕩村都看作了一個墳,它便是又有了。”他看着遠方那野牛灣道:“那裏才是你最後的歸宿吧。”
說罷,查文斌轉身走進了屋内,當老王頭看見他手裏提着那個茶壺出來的時候,臉上的肌肉不住的顫抖了一下。那是一隻造型古樸的黑色小壺,壺身倒沒有什麽特别之處,但是壺蓋提紐的造型卻有些别緻,那是一隻人的眼球,隻因年代久遠磨損厲害,隻能通過殘存的線條還能依稀分辨,若不仔細和普通提紐沒有什麽區别。
查文斌就拿出那個壺靜靜的看着老王頭,他的目光筆直而鋒利,不到兩三個回合,老王頭的眼神便有些不自在開始閃躲。他又轉身朝着院子裏拴着的那條狗走去,隻見那老王頭嘴巴已經哈開,等到查文斌打開壺蓋準備給狗喂水之時,老王頭終于是沒能抗住,他忽然大聲吼道:“住手!”
“爲什麽?”查文斌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你的茶不錯,我隻想換一壺新的。”說罷他便一股腦将壺中茶水盡數倒下,那狗迅速的伸出舌頭來舔舐,老王頭抄起一根木棍就照着那狗砸去,吓得那畜生當即跳出去好遠。
看着眼前這個憤怒的老者,查文斌道:“你舍不得?因爲它陪伴了你很久對嗎?人啊,就是這麽奇怪,在有些人的眼裏,五條人命還比不上一條狗!”
老王頭已是緊張的說不出話來,隻重複道:“你!你!”
查文斌撿起地上的茶葉放在手指上輕輕來回搓動着,他就那麽半蹲着自己自語道:“用馬錢子和斷腸草草根一起熬煮,取湯汁再用小火烘幹,待到水分蒸發殆盡後,再把鍋底餘下的殘渣碾成粉末。此物由兩種毒藥混合而成,投入茶水之中無色無味,人服下後不但毫無察覺還會略有興奮,十分鍾内若不催吐就會遊走全身,等到次日毒發之時已經深及五髒六腑,連神仙都救不了,我很想知道爲什麽?爲什麽您會甯可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拉上我們四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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