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大限已至，隻是，還沒能再看她一眼。
“你能讓她複活，你爲什麽不可以？”
青風忽然開口問道。
巫天逐漸空洞的目光再次彙攏了一些光彩，他輕聲說道：“我們不一樣，我和你們不一樣，她和我們所有人都不一樣。”
“或許有不一樣，但是總得試試。”
青風抓起他的胳膊，把他背在背後。
巫天歎了口氣，累了，他累了。
回過頭來想想自己唯一錯的或許就是爲了這樣一群不相幹的人做了一件和他不相幹的事。
若非當年一意孤行，或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由巨石建造的祭壇高數十丈，整體呈現一個錐形。
衆人站在祭壇門口，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們不确定狐妖能不能救下仙王，隻能默默地等着。
轟~！
石門緩緩打開，青風背着巫天從裏面走了出來，數十道神識瞬間籠罩過來。
船夫一個箭步來到跟前，看着奄奄一息的巫天，眼中殺意暴漲。
“爲什麽？”
他質問青風，因爲青風說了要救人，可是現在，顯然青風并沒有按照事先說的去做。
楚雨楠走過來，目光複雜的看了一眼青風。
“去冥都！”
船夫冷哼一聲，直接卷起青風往冥都飛去。
因爲在這裏浪費了不少時間，現在必須要争分奪秒。
冥都依舊被黑暗籠罩，衆人剛一靠近，就能感受到裏面潛伏的兇戾氣息。
“吼~！”
低沉的吼聲穿破層層黑霧，回蕩在衆人耳邊。
随後，則是猖狂的大笑聲從黑暗深處傳來。
“巫天，我感受到你的氣息了，很弱，看來昊天帝已經走出了那一步。”
船夫本就想要殺了他，現在聽到這話，頓時沉聲喝道：“放肆！”
他隔空一掌按下，随後黑暗中傳來朱力暴怒的聲音：“方邛，巫天已死，昊天帝必定重掌這個世界，天魔族早晚會降臨這裏，你們現在若是肯摘下面具，接受天魔血脈的洗禮，成爲尊貴的天魔族，還有可能得到昊天帝的寬恕！”
“妖言惑衆，昊天帝已經死了！”
船夫的手掌用力拍下去，黑暗深處傳來了轟隆的巨響，地面也在随之顫抖。
然而朱力終究是最強的戰神，被譽爲仙王之下第一人。
哪怕是被封印起來了，船夫想要殺他也非一招一式就能做到。
“停手吧！”
輕飄飄的聲音讓船夫遲疑了一下，随後他猛地收回手，退到一旁。
朱力似乎察覺到了什麽。
他先是“咦”了一聲，随後黑暗湧動，一尊渾身散發着邪惡氣息的黑影從遠處探出頭來。
“是你，你竟然沒死！”
朱力的聲音有些尖銳，像是遭受到了什麽侮辱一樣。
“爲什麽你沒死？爲什麽？”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已經處在暴躁的邊緣。
“我沒死你很失望？”
楚雨楠看向黑暗深處，她的聲音有些冰冷。
朱力，曾經的一代戰神，竟然也會淪落至此。
“不不不，是昊天，是他騙我說隻要我願意接受天魔族的身份，配合他就能讓你複活，我不想殺你……”
朱力不斷地解釋着，可以聽出他很慌亂。
“不用和他廢話，我去宰了他！”
船夫大步往裏面走去。
朱力突然吼道：“宰了我？方邛，就憑你也配宰了我？”
“朱力，别再執迷不悟了！”
楚雨楠的聲音透過層層黑霧，讓朱力突然冷靜了下來。
片刻後，他低聲說道：“我回不了頭了，是我親手重創了巫天，是我害死了古仙國的百姓，是我讓古仙國被封印了五千年。”
“這些都是命數，沒有你，也會有其他人，其他的事情出現。”
楚雨楠的語氣很平靜，就連船夫都停下了腳步。
“你現在對冥都比我們都了解，巫天的魔心被毀，除非能夠找到一顆新的魔心，但是現在來不及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利用冥都的力量，以及你自身天魔族的血脈，來幫他吊住一口氣。”
楚雨楠極力的想讓自己表達的更清楚。
她不希望朱力一條路走到黑，也不想朱力誤會他們是來取他的魔心的。
但是朱力還是下意識的認爲他們是想要他的魔心來救巫天。
“我死？他活？”
這一刻，他的語氣格外的平靜。
楚雨楠搖了搖頭，“你隻需要用血脈穩住他的傷勢，尋找魔心的事情我會去做，我也不會要你的魔心，他更不會要。”
聞言，朱力沉默了下來。
船夫是個急性子，不滿道：“說這些作甚，殺了他什麽事都解決了。”
呼~！
黑暗中伸出一隻手，直接把船夫拍的向後飛去。
“方邛，上前一步我殺了你！”
船夫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憤怒道：“能殺我你早就殺了，今天我就替死去的衆位兄弟報仇！”
“夠了！”
楚雨楠突然呵斥道：“還嫌内讧不夠嗎？”
船夫甩了一把胳膊，冷哼一聲，“禍水！”
瘸子用玉箫杵了他一下。
“我說錯了嗎？”
船夫大聲問道：“不是她，朱力怎麽會背叛仙王？”
唉……
瘸子歎了口氣，勸道：“少說兩句吧。”
這些矛盾本就不是一天發生的，而是積攢了五千多年的恩怨，船夫心直口快，一直以來表現的都很大氣，可正是這樣，才使得他更加的嫉惡如仇。
楚雨楠難得笑了笑，“你說的不錯，的确是因爲我，如果我的死能讓他活過來，我願意一命換一命。”
“你們也是夠可以的，這麽多男人，都是前輩，欺負她算什麽道理！”
青風背着巫天，嘲諷的看着幾個人。
他現在是破罐子破摔，一代仙王都能隕落，誰又能言萬古，誰又敢說不敗？
“我答應你，把他留下來，從此之後，你們不得踏入冥都一步，除非能夠找到魔心！”
朱力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青風上前一步，把巫天放在地上，随後一團黑氣包裹着巫天往黑暗深處移動。
楚雨楠面對黑暗，淡淡的說道：“你們先出去吧。”
瘸子說了聲告退，拉着船夫往外走去。
“我陪你！”
青風說道。
楚雨楠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
等瘸子他們走遠，黑霧中走出來一人，身形算不上高大，甚至比船夫還矮了一些。
隻是他身上結實的筋肉猶如磐龍一樣高高隆起。
斧鑿刀刻棱角分明的面孔，唯一的遺憾就是他的臉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黑色符文。
“我現在很醜吧？”
朱力輕聲問道。
楚雨楠微微搖頭，“和以前沒什麽區别，這些符文倒是看起來更神秘了，更帥了。”
“帥？”
朱力一時間沒有弄懂，不過大概猜出是在誇他，他的神色不禁愉悅了一些。
“這個妖族就是你選定的人？”
他看向青風，自顧說道：“比巫天看着舒服多了。”
楚雨楠輕笑一聲，“昊天臨死前自爆了魔心，如今這裏的位置已經暴露在了星域中，如果未來他們來到，肯定會找你。”
“我知道，我也能感應到。”
說着，朱力伸出手，在他指尖一絲絲黑霧飄出來，随後面前出現了一副畫面。
正是昊天臨死前的一幕。
他現在也算是天魔一族，雖然血脈純度沒有昊天高，卻依舊掌握了部分天魔一族的神通秘法。
“如果他們來，我會想辦法留下他們。”
朱力說完，嘿嘿一笑，轉身去，他揮了揮手。
“能見一面我很知足了，我現在已經是個魔人，都走吧，都走了，這裏也就清靜了。”
看着他消失在黑暗中，青風忍不住問道：“他沒有被封印？”
“被封印了，這隻是他的一縷神識。”
楚雨楠說完，抓起他的胳膊，腳下輕點往遠處掠去。
來到外面，船夫并不在，隻有瘸子抱着玉箫蹲在一塊石頭旁邊。
“他們走了？”
瘸子站起身，讪讪的解釋道：“老方這個人就這樣，你别和他一般見識。”
“沒事，祭壇建造好了，就繼續尋找九州鼎吧，争取早日把古仙國的封印徹底解開。”
“好嘞，你放心，我們已經找打了蛛絲馬迹，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聚齊九州鼎！”
瘸子滿心歡喜的答應下來。
那些城關之中，還封印着不少的人。
楚雨楠沒有回道盟，她直接來到了極北之地，青風則跟在她身後一言不發。
站在冰山上，看着下方的冰原以及恢弘的城池，她眼中閃着淚光。
這些人都是她親手封印的。
五千多年過去，他們想必也在等待着蘇醒的那一天。
“爲什麽要把他們封印起來？”
楚雨楠淡淡的說道：“因爲昊天，他想要獻祭所有生靈爲天魔族開辟一條通往這個世界的道路。除非我們把所有人都殺了，但是那樣做，我們和天魔有什麽區别？”
“可是昊天就沒有辦法解除封印嗎？”青風再次問道。
他總覺得這件事哪裏不對。
昊天當初已經那麽強了，再說了，即便他不能獻祭這些人，他後來占據了仙界之後，仙界的人他一樣可以獻祭。
“他解不開，除非他能夠走出最後一步，也就是成聖。不然強行瓦解這裏的封印，整個廢土就會徹底毀滅，所有的生靈也都會死亡。那樣的話，他破解了封印也沒有什麽用。”
“此外，想要獻祭，必須要有足夠的鮮血去澆灌，仙界的那些人遠遠不夠，所以他才會想着突破極境。”
青風明白了，還是昊天太弱了。
但凡他足夠強大，這個世界沒有人能阻止他的計劃。
可是極境到底是什麽？
楚雨楠繼續說道：“這片天地，我們所有人族的修行，都是昊天和巫天傳授的，至于所謂的修仙記錄，也都是後來寫的。傳聞四大神獸，玄武神殿中有極境的存在，能夠遊曆域外，隻是至今沒有人見過……也不對，她倒是見過。”
“誰？”
“那位叫南宮允兒的姑娘。”
青風猶豫了一下，問道：“那你現在是楚雨楠還是神女？”
“我也不知道，可能都是，可能都不是。”
楚雨楠搖了搖頭，話鋒一轉道：“這些都不重要了，我打算去仙界走一遭，昊天死了，但是他未必沒有留下後手。”
“我覺得也是，一代仙帝，就這麽死了，說出去都沒人信。”
“我陪你一起！”青風開口說道。
中央皇城。
瘸子回來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方邛。
“老方呢？”
“老大說是去找九州鼎去了。”一名星君拱手說道。
瘸子臉色變了變，罵道：“找個屁，他指不定跑哪裏去了，你們留下幾個人看着這裏别出亂子，我去找他。”
仙門已經消失。
一切都恢複如初，包括之前戰鬥的痕迹也都被抹除。
上百名道盟的元嬰境分散在周圍巡視着。
雖然仙門消失了，但是誰也不知道會不會出現其他的情況。
除了這裏，道盟還分出了一部分人去找挲鼎敖天他們，這些都是仙界的大佬，不可能放任不管。
“這片區域已經被道盟管制，閑雜人等不得靠近！”
楚雨楠和青風還沒靠近就被道盟的人警告了，青風拿出腰牌扔過去。
見到令牌，對方急忙行禮，“見過副門主！”
這年月，能不認識自己家盟主的，估計隻有道盟的弟子了。
青風微微颔首，問道：“你們怎麽在這裏？”
“回副盟主，孫長老派我等監察此地，以防出現不測。”
“嗯，你們去吧，不用管我們！”
“是！”
青風回身看向楚雨楠，“仙門消失了，我們怎麽上去？”
“封印！”
楚雨楠看向頭頂，隻見蒼穹之上，一根根鐵索浮現而出，這些鐵索像是一條條觸手一樣，不知道通往何處。
“這就是昊天的手筆，他一直想要獻祭這個世界。”
“你是說整個世界已經被他煉制成了祭壇？”
青風不可置信的問道。
楚雨楠點了點頭，事實就是這樣，也正因爲如此，才會下定決心就是毀掉凡人界也不會讓昊天得逞。
“先毀掉封印，才能徹底破開仙界，不過憑借我們二人根本不夠。”
楚雨楠眼中閃過濃濃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