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絲煙霧在半空中彙聚，随後凝聚成一種未曾見過的符文。
楚雨楠想要抹去，根本無濟于事。
“沒用的！”
巫天走過來，他的魔心已經碎了，好在昊天并沒有急于殺他。
“這是天魔族的血祭大法，不光可以血祭其他種族，還能血祭自身。你們看到的這個隻是冰山一角，這個符文可以讓這片星域中的天魔族感知到，到時候會有天魔族的人來到這裏。一方面是爲了報仇，一方面則是獻祭這裏！”
他歉然的看着楚雨楠，輕聲說道：“對不起，我還是沒能阻止他。”
“不必說了，你盡力了，我帶你回皇城！”
楚雨楠扶着他，巫天遲疑道：“就不回去了吧。”
他是天魔族，即便幾千年來一直都努力想要脫離天魔族，可最後他還是喚醒了自己的血脈。
“古仙國是你一手建立的，他們也在等你回去。”
巫天的身軀微微一顫，他想起了老方，瘸子他們。
楚雨楠剛要離開，青風突然開口說道：“我來背着他吧。”
楚雨楠猶豫了一下看向巫天，巫天笑道：“沒事的，還能堅持堅持。”
說完，他沖青風微微拱手，“多謝！”
“你可是一代仙王，說謝就生分了，多少人想靠近你都難以如願呢。”
巫天仙王慘笑一聲。
什麽仙王不仙王的的，不過是當年的一個稱呼而已。
到頭來，還不是落寞謝幕。
青風扶着巫天，雖然巫天現在的慘狀讓人同情，但是，他竟然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氣。
或許是巫天真的快要死了。
途徑道盟，大老遠就看到青玉樓帶着青丘一族的人擋住了去路。
再次見到楚雨楠，青玉樓提着的心也放了回去。
他已經讓孫瓒帶着道盟的人遷去了廢土，孔嗣同那邊也讓人通知了，不過孔嗣同的意思是死守京都，京都數百萬百姓不可能全部離開，
總會有人死的。
他作爲一國之君，必然擔負起大梁上億子民的性命，或許他阻止不了死亡，但是他可以陪着衆人一同直面死亡。
“楚姑娘！”
青玉樓快步上前，臉上的慶幸和眼神中的關切難以掩蓋。
楚雨楠神色不自然的嗯了一聲，青玉樓還想說什麽，青風急忙打斷他，“父親，仙王重傷，我和盟主送他回去。”
“昊天帝他……”
“死了！”
聞言，青玉樓徹底放下心來，死了就好。
隻要昊天帝一死，縱使仙界的那些人全部下來，也不至于無力抵抗，尤其是巫天和楚雨楠在，這些人注定翻不起浪花來。
想到這裏，青玉樓連忙說道：“我讓他們陪同。”
“不用，我自己過去就行。”
見青風果斷拒絕，青玉樓也想起了什麽，目光閃爍了幾下，低聲說道：“也好，我馬上将這個消息傳出去，讓他們回來。”
青風沖衆人抱拳，背着巫天一路往北。
廢土外圍，最邊緣的地方，上空漂浮着一艘巨大的樓船。
樓船上方站着十幾名金面男子，船夫赫然也在其中。
“瘸子，仙王若是回不來，就放開朱力。”
“你瘋了吧，朱力早就被黑暗侵蝕，已經入魔了，放他出來，凡人界必然生靈塗炭！”
船夫抿起嘴，滄桑的眸子中泛着冷色。
他何嘗不知道朱力已經入魔，可仙王都不在了，誰還能擋住昊天帝？
與其讓昊天帝獻祭這個世界，還不如直接毀滅。
說起來，他們也算是天魔人，隻不過他們能控制住體内的魔性，這也是他們一直帶着面具的原因。
隻有面具才能夠将他們體内的魔性鎮壓回去。
“來了！”
瘸子身軀一震，衆人急忙眺望過去。
船夫縱身一躍直接來到青風面前，“仙王！”
巫天歎了口氣，虛弱道：“回去再說！”
“好，我背您回去！”
他從青風背上接過巫天，整個過程異常的小心，由此也可以看出他對巫天是真正的發自肺腑的尊敬。
回到樓船上，大船調轉方向往廢土内飛去。
巫天坐在椅子上，旁邊十幾人擔憂的看着他。
“沒事，什麽仙啊，神啊，都會死的，我隻是也走到了這一天。”
他笑的很灑脫，隻是看在衆人眼中，難免一陣酸楚湧入心間。
船夫忍不住低聲說道：“仙王，我們也有魔心的。”
“我們不一樣，你們不是天魔，我是。”
巫天搖了搖頭，安慰道：“我走以後，你們且聽從神女……楚盟主的命令，仙界的殘餘不知道還有沒有，能不殺的盡量不要殺。昊天死去之前，自爆了魔心，如果這片星域有天魔族的人，他們恐怕會趕過來，不過按照時間，最快也要半年……咳咳……”
他突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鮮血順着嘴角溢出，他卻強忍着不适，咽了回去。
“仙王，肯定有辦法的！”
瘸子跪下來，抓着他的胳膊，此時這個年邁的老人哭的像個孩子。
“沒辦法了，除非有真正的魔心，不過這裏隻有我和昊天兩個天魔。”
“不對，還有一個人，我現在就去宰了他！”
船夫起身抹了一把眼淚。
“站住！”
巫天呵斥了一聲，船夫不聞不問。
“攔住他！”
瘸子身形一動，下一瞬已經站在了船夫前面。
“瘸子，滾開。”
瘸子搖了搖頭，“仙王讓你不要去。”
“我不去他就死了，現在隻有朱力才能救他，朱力入魔這麽多年，他的心早就成了魔心。”
船夫近乎是吼出來的，吼完之後，他冷冷的掃了一眼衆人，沉聲說道：“願意随我去冥都的，現在出發！”
轟！
十餘人同時向前一步，氣勢震的樓船都晃動了起來。
巫天咬牙說道：“都回來，我還沒死呢！”
船夫的腳步猛的一頓，他轉過身，不甘心的看着他。
“爲什麽？當初若不是他投靠昊天，你也不會封印自己五千年！”
“沒有爲什麽！”
巫天的神色悠然轉冷，一字一頓道：“因爲你們都一樣，你們都是我兄弟啊！”
你們都是我兄弟啊……
不禁讓船夫身軀一震，剛剛擦去的眼淚，瞬間填滿了眼眶。
是啊。
當年巫天相信他們，才會把自己天魔族的身份告知他們。
同時，他們也爲了一個大義，聚集在了一起，爲此他們犧牲了太多太多。
戴上面具的那一天，他們就再也不是活生生的一個人了。
一切都爲了将來某一天能夠在黑暗降臨的時候，守衛這個世界，他們失去了自己的身份，失去了自己的親人，家人，族人，還有未來。
巫天也曾想過說服昊天帝，但是二人的理念終歸不能走到一起。
昊天毅然決然的将巫天趕下了仙界，當然，念及一部分的情誼，他并未趕盡殺絕，隻是後來出現了其他的事情。
朱力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昊天種下了魔種，加上他隐瞞的極好，巫天也沒能提前察覺。
後來他趁着巫天不注意，痛下殺手。
巫天本可以殺了他，卻還是選擇将他鎮壓在了冥都。
也就是巫天重傷，昊天帶着人從仙界殺下來，古仙國才變成了今天這樣。
所以船夫一直都對朱力心存怨氣。
但是巫天的這番話讓他動容了，所有的怨氣在這一刻也随着過往煙消雲散。
“也不是沒有辦法！”
青風突然開口。
船夫和瘸子瞬間看向他，銳利的目光讓青風有些不适。
他緩緩地說道：“青丘一族本身就是天狐，而天狐有九尾，若是能夠返祖，便可以激發遠古血脈，獲得血脈神通，成爲不死天狐！”
“我的血脈……”
他看向楚雨楠，說道：“就是九尾天狐的血脈。”
“九尾天狐，傳聞擁有九條命？”
船夫眼中難掩驚喜。
他們活的時間足夠久，可依舊沒有人見過傳說中的九尾天狐。
若是青風真的有九尾天狐的血脈，巫天并非沒有救。
青風點了點頭，說道：“我需要一個靈氣充足的地方，同時沒有外人打擾。”
“好，中央皇城我們之前建造的祭壇，現在已經完成了大半，靈氣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會帶人給你找尋靈石靈脈。”
船夫一口答應下來，對他來說，隻要能救下巫天，付出什麽代價都是值得的。
三個時辰後，青風扶着巫天走入祭壇中。
這是祭壇内部的一個空間，裏面擺放着九尊一人高的石鼎，上面镌刻着每尊鼎的名字，不出意外，這是用來放置九州鼎的地方。
雖然不知道祭壇有什麽作用，不過現在倒是一個很好的換血的地方。
巫天緩慢的坐在地上，他擡起頭看着青風，問道：“你爲什麽要欺騙他們？”
“什麽欺騙？”
青風皺起眉頭，巫天繼續說道：“你沒有天狐血脈。”
“然後呢？”
被巫天戳穿，青風也不再隐瞞，他神色複雜的看着巫天，“從你受傷，她就從來沒有再看過我一眼，她一直都在看你，她心裏有你！”
巫天玩味的看着他，突然笑道：“原來如此，我倒是忘記了，我和她是舊識，你和她是新交！”
“即然這樣你爲什麽還要救我？”巫天不解的看着青風。
對于這個比自己不直達小了多少歲的狐妖，他突然升起了那麽一點興趣。
按照正常的路數，青風不應該學朱力，殺了他才對嘛。
“因爲你很強，縱使你們天魔族的人真的降臨這個世界，你活着，遠遠比我活着更重要！”
青風的話讓巫天眼中的玩味逐漸消失。
他苦笑道：“我一個将死之人罷了，不值得你這樣付出生命，天魔族不是人族，你即便把自己的心髒給我，加上你們天狐一族的神通續命也沒用的。”
“我知道你對丫頭有情，丫頭對你也有意，隻是我的存在才讓她爲難。”
“你出去吧！”
巫天看着青風，笑着說道：“告訴他們，好好活下去，天魔族的命脈就是魔心，況且這片星域未見得就有天魔族。”
青風努了努嘴，“我答應過她。”
“答應過有什麽用？你能保證讓我活下去？”
巫天忍不住嘲笑道：“你一個狐狸，我比你年長了不知多少歲，見證過多少世界的毀滅，強如天魔一族也不是沒有宿敵，你救不活我，沒必要平白搭上自己的性命。聽我的，出去吧，出去之後，告訴他們這是我自己選的，我本就是天魔，死了也就死了。”
“就是，見證不了此間世界的繁華盛世。”
巫天神色黯然的低下頭，他看着腳下的地面，自顧說道：“千百年來，我們都在共同努力着，昊天有罪，可昊天也有功勞，至少，他曾傳道于世間，讓人知曉還有通天之術。”
“真要追溯起來，反倒是你們這些妖族，占據先天的優勢。”
“神女能夠蘇醒超出我的預料，事實證明，冥都的輪回之道是正确的，我死以後，希望你能幫我把輪回守住，這個世界可以毀滅，冥都一定要存在！”
巫天的神色前所未有的鄭重。
青風遲疑道：“你真的不願意活下去？”
“非我不願，隻是不能！”
巫天笑了笑，目光看向前方的石門，思緒卻飄飛到了萬年以前。
當初他們天魔一族遭受星域使者的追殺，狼狽逃竄，他和昊天也脫離了部族，最後機緣巧合來到了這個小世界。
本以爲要殒命于此，最後發現這個世界的人根本不懂什麽修仙之類的。
當時他就想的在這樣一個沒有修士的世界裏，孤獨終老也挺好的，厭倦了逃命，厭倦了打打殺殺，也厭倦了動不動就獻祭一個世界的殘酷。
昊天答應了他，并且親自化身凡人去傳道，教化衆生。
自此才有了修仙界。
後來，等這些人成長到一定程度，昊天做了一個決定，也就是這個決定讓他們徹底決裂。
他想的是在這個世界生活下去，像普通人一樣。
而昊天，則想着天魔族的大業，他要獻祭這個世界的生靈，爲天魔族打開一條通道。
也就是那一天，他們徹底走向了對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