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馬治郎飲下服務員新送上來的酒,清冽酒意在口腔裏蔓延,濃濃醉意傳入大腦,身邊還有着嬌豔欲滴的美人,對着他露出盈盈一笑,身材更是前凸後翹。
這種感覺,讓龍馬治郎感覺自己像是要變成神話傳說裏的仙人。
盡管不是第一次喝酒,但龍馬治郎還是喜歡這種感覺,因爲他四十二歲的生命裏有四十年是在一座深山裏的教會學校裏度過的,在那裏他虛擲了四十年光陰,過着幾乎日複一日的生活,一年又一年被别人評分,然後在他的檔案上貼上綠色的色标。
四十年過去了,他才終于被允許從那座學校裏出來,被允許前往日本各處,去尋找自己渴望的生活。
但是龍馬治郎知道這一切并不真實,他确實從那座學校裏出來了,可是那座學校的陰影卻始終揮之不去,那種被監控的感覺也始終存在。
是啊,怎麽會消失呢,雖然他很安全,但還是有着失控的可能,還是有着危害社會的風險,這麽一個人,哪怕被評定爲安全,恐怕也不可能放任自流吧?
誰讓他有着危險的血脈,誰讓他是鬼呢。
龍馬治郎出身于蛇岐八家之一的龍馬家,血脈純度極高,但這種血脈哪怕是在蛇岐八家也是危險的血脈,如果是在秘黨他可能已經被直接處死,而在蛇岐八家,他則是被送進了一個專門用來觀察他這種人的學校裏,家族通過各種方式讓他們不至于在小時候失控,然後通過詳細的測試來确定他們的危險程度。
這些測試并不是什麽實驗,而是通過問答的方式來判斷是否危險,每個問題都十分尖銳,像是一把把切開心髒的刀子,在這裏的學生們也不可能通過撒謊來遮掩,因爲負責此事的基本都是專門負責這件事的執法人,他們在判斷一個人是否撒謊這方面有着相當豐富的經驗,一個對外界近乎一無所知的孩子怎麽可能騙得過專業的執法人呢?
龍馬治郎就從來不存僥幸心裏,每次都誠實回答,每年如此,知道他離開這座學校。
像龍馬治郎嬰兒時就被送入這座學校,然後過了四十年就成功出來的人,大概會被拿去作爲還留在那座學校以及以後會出現在那座學校的混血種的榜樣,那裏的老師們會笑眯眯的贊揚着龍馬治郎,向孩子們誇贊龍馬治郎多麽厲害,很輕松的就熬過了四十年然後進入了社會,後面就沒有了,因爲他龍馬治郎進入社會後保持着平庸。
那些老師有可能會說他龍馬治郎已經在北海道或者四國那裏打拼着,事業上取得了勝利,感情上也收獲了自己的愛人,以此來鼓勵那些還在學校裏的孩子,雖然那些老師實際上并不怎麽了解龍馬治郎離開學校以後的生活,他們也無處了解。
現實是龍馬治郎在離開那座學校以後還是像以前的教會學校裏那樣生活着,默默無聞,普普通通,有着一個倉庫保管員的工作,每月的薪水勉強足夠他的開銷,房子則由家族安排,不過房子并不是他的,等到他死後家族會再拿走房子另有安排。
這樣的生活和以前沒什麽區别,雖說以他混血種的體質想要在現代社會取得一份工資還算優厚的工作并不是什麽難事,但是他不敢,因爲這麽做代表自己有着欲望,而有着欲望的鬼在家族看來是很危險的,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失控。
所以龍馬治郎就繼續維持着這樣的生活,相比那些連學校都沒出來就死在那裏的人,他已經很幸運了,至少他活下來了,活着本身就是最大的幸運,如果祈求太多不該有的幸運,那很有可能會被運氣反噬,到時候就有可能連活着這最基本的願景也不能實現了。
那麽變化是出現在哪一刻的呢?
龍馬治郎那因爲這段時間的縱情享樂而渾濁混亂的大腦還記着那扭轉命運的一刻,他去看了一出戲劇,裏面的一個女形還有一個帶着能劇面具的老人演的很好,好到他忍不住出聲贊歎,然後在戲劇表演完他就被邀請去了幕後,那個女形不在,隻有那個帶着能劇面具的老人,老人面前有一張桌子,桌子上還有兩杯已經冷下來的茶,很明顯等候多時了。
“沒想到在這個年代還能遇到您這樣真心喜愛戲劇的人。”老人唏噓道,“真是讓人意外啊。”
沒怎麽參與過社交的龍馬治郎連忙說您話重了,現在其實還是有不少人喜歡戲劇的。雖然就連龍馬治郎自己都不知道還有沒有人喜歡戲劇,他幾乎沒有社交圈。
而且龍馬治郎自己其實也不怎麽喜歡戲劇,隻是因爲以前在學校裏的娛樂手段有限,戲劇就是他少有的娛樂,至于後來,離開了那座學校,龍馬治郎還喜歡戲劇的原因就是因爲戲劇在現代已經很少有人去看了,像一個被世人慢慢遺忘的老古董。
這麽一想,他這個四十多歲的少年和一個慢慢被世界遺忘的老古董真是搭配,所以就喜歡上了。
後來又發生了什麽?
他和那個老人相談甚歡,在喝完那杯茶以後,老人似乎說到了心情澎湃處,竟讓服務員把酒拿上來,說要借此機會與龍馬治郎結成忘年交,而喝酒就是表達自己的誠意。
龍馬治郎打算拒絕,因爲他聽說酒精很容易讓人失控,尤其是對于他這種危險的混血種,所以推辭說自己喝不了酒。
老人也沒有勉強龍馬治郎,轉而讓服務員帶來一杯雞尾酒,老人介紹說雞尾酒酒精度數不高,不容易醉,喝了就像喝果汁,不會有什麽感覺。
龍馬治郎見此也不好繼續拒絕,因此答應下來,而那杯雞尾酒也真的像老人所說的那樣,讓人沒什麽醉意,哪怕是他這種四十多年沒喝過酒的人都沒有醉意。
事後又說了些什麽龍馬治郎記不清了,但還記得自己走回了家,全無醉意,他像以往那樣度過了自己平凡的一晚,在床上睡起。
半夜,他突然睜開眼,因爲全無睡意,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像是活了過來,他的力量在不斷變強,他看着窗戶,還有窗外高高挂在天上的月亮,突然感覺自己甚至可以将其拿下。
龍馬治郎并非是一無所知的人,他知道這是自己的血脈覺醒了,也猜出這件事很可能與那個老人給他喝的雞尾酒有關。
但龍馬治郎全無悔意,因爲他被壓制了四十多年的欲望一瞬間全部蘇醒,觸底反彈帶來的反噬根本不是他的理智所能抗衡的,他從床上爬起來,走向客廳,卻注意到客廳裏的茶幾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盒子,裏面有十一支藥劑,藥劑的顔色和那杯雞尾酒一模一樣。
龍馬治郎明白了什麽,卻義無反顧的拿起了那個盒子,将藥劑注入自己的體内,感受着自己那像是大海般磅礴的力量,他覺得自己可以無視一切阻礙,無視一切嘗試擋在自己面前的人,他可以肆意發洩自己的欲望。
他也是這麽做的。
龍馬治郎當晚就離開了自己的住所,附近監視的蛇岐八家的人雖注意到有些奇怪,但也沒有認爲是龍馬治郎失控了,他們像以往那樣彙報給上司,着重說了一下夜晚出行這件事。
等到龍馬治郎再出現在執行局的檔案上,就是在他已經殺了四個女人以後了,并且沿途掠奪了無數錢财和金銀,他其實不喜歡這些東西,但是用這些東西能夠買來他想要的東西。
改變他命運的酒,雖然不是一樣的酒,但是他也對此深深癡迷,每到一處必定會用自己的錢購買大量酒來痛飲,還有就是找女人,自身血脈覺醒,還有藥劑輔助開發的他,對于人類女性有着無法拒絕的魅力,哪怕他打扮的像是一個邋遢不堪的乞丐,但隻要被他的眼睛看到,女人們就會感到一陣陣心神蕩漾,然後就會情不自禁的坐在他的面前。
所以龍馬治郎最喜歡的就是在酒吧裏,在這裏他可以痛快的飲酒,還能享受漂亮的女人,這些在以前看來可望不可及的事情,如今被他輕易地握在手裏,就像是他小時候握住操場上的野草那樣簡單。
但龍馬治郎也知道這件事不會這麽簡單的結束,他還記得那些執法人,在他還在教會學校裏時每年都會來看望他的執法人,他知道這些人的身份,是家族專門用來斬殺堕落的鬼的斬鬼人,他們雖然看起來一點兒不瘋狂,但是他們的血脈卻是相當優秀,戰鬥力也往往不是龍馬治郎這種堕落的鬼能夠匹敵的。
他們的職責決定了他們會追龍馬治郎追到天涯海角,直到徹底斬下龍馬治郎的頭顱,所以龍馬治郎不停地逃竄,從東京離開,去了衆多城市,最後卻又偷偷地溜回了日本,這不僅是因爲龍馬治郎覺得在東京更安全,也是因爲他的欲望。
龍馬治郎的欲望已經膨脹到一種匪夷所思的地步,哪怕是龍馬治郎的理性本身,也很難與之匹敵。
他現在呆在這間酒吧裏,将酒一瓶又一瓶的送入肚子裏,那種酣醉讓他心滿意足,舒服到近乎要睡過去。
身邊的豔麗女郎也十分合龍馬治郎的心意,因爲她雖然打扮得十分豔麗,但眼神卻畏畏縮縮,身體的動作也十分僵硬,看起來就是那種剛步入社會這個大染缸的女孩,選擇來這裏陪酒或許是因爲生計所迫吧,龍馬治郎勉強還能記起以前也見過願意爲了錢财而出賣自己身體的女人,甚至是女生。
不過龍馬治郎還不打算現在就把這個女孩吃掉,因爲她這種模樣實在是太可愛了,龍馬治郎想要看到她堕落的模樣,龍馬治郎甚至可以聞到她的氣味兒,受到龍血誘惑而荷爾蒙分泌但又包含畏懼的氣味兒。
他舉起一杯酒,想要讓女孩兒喝下去,但酒遞到一半卻停下了。
龍馬治郎看着女孩兒那害怕又疑惑的眼神,知道她在想爲什麽自己突然停手了。
不是因爲突發善心,而是剛才音樂消失的那麽一瞬間,他注意到四周似乎已經沒多少人的聲音了,雖然是在包間裏,但不久前他還能聽到不少聲音,而且按照時間來看,現在雖然談不上酒吧生意興隆的時候,起碼也會有不少人在。
龍馬治郎心裏一沉,知道很有可能是家族的人來清理他了,他看了眼女孩兒,決定拿她來作爲人質,不知道家族是否願意爲了殺死他這麽一個鬼而犧牲一個普通人。
龍馬治郎一手抓起女孩兒的肩膀,拖着她來到門口,讓女孩兒站在自己身前,然後慢慢把門推開。
一個年輕人正坐在沙發上平靜的吸着煙,身邊有兩把佩劍,好像沒有察覺到龍馬治郎的出現。
是斬鬼人,也就是執法人。
龍馬治郎剛準備開口威脅,突然感到手腕還有手背一陣疼痛,他剛低下頭,就發現了懷裏的女孩兒不見了,同時一股巨力從後方傳來,他被一腳提出了包間,離那個抽着煙的年輕人僅相隔七八米遠。
“該死!”龍馬治郎瞬間暴怒,他沒想到自己的獵物居然算計自己,這種事對于思維慢慢接近龍族的他來說是奇恥大辱,但是當他回過頭來時卻發現包間的門已經被關上了,無論他如何用力都打不開這扇門。
“不用浪費力氣了,這個包間是特意打造的,就算是用槍也打不爛,RPG也不行。”源稚生淡淡說道。
“那我就先殺了你,再去殺她!”龍馬治郎的眼神像是一頭野獸,暴怒吞噬了他原本就所剩無幾的理智,他撲向源稚生,卻被明亮的劍光擋下。
“那我怎麽辦啊?”一個歡快的聲音響起,來自那個用劍擋下他的俊朗的少年,是白均。
源稚生也在此時拔出了自己的劍,燈光在劍刃上閃爍着,像是長劍在吞吐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