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人和國師的第一次“和談”沒有讨論出結果,但國師出人意料的送給了孫大人一枚碧玉令牌——令牌上以精湛的手法雕刻出一片海波,半空中漂浮一座小島。
隻要手持這令牌,心念一動便可以傳送到這座島嶼上。島嶼乃是國師的“私人領地”,孫大人來了國師便會心有感應,過來與孫大人繼續商談。
可是孫大人接了這碧玉令牌之後吧,就總覺得有些古怪:就好像專門準備了一個地方,跟國師私下相會似的。偏偏他孫長鳴手中,還沒有類似的地盤,私會的地點都是國師準備的。
這要是在孫大人上一世,可不就是阿姨專門買了一棟房子,給他準備着?
孫大人離開的時候,滿心都是這樣古怪的念頭。但是對于雙方的和談,坦率來将孫大人并不看好。這是人心的問題,人心往往是最難捉摸的。大吳朝和桑島之間,隻能有一方退讓,自認吃虧,絕無可能做到雙方都完全滿意。
而國師對于第一次談判毫無建樹,倒是并不氣餒,這等大事三言兩語解決了,那才不正常。若是凡夫俗子,這個時候隻怕就會心生怨怼:我桑島願意放棄準備了千年的計劃,歸順你大吳朝,你們卻還挑三揀四?
可國師不會有這種心理,既然多次驗證之後,已經判斷桑島絕對大吳朝的對手,那麽就不要再有那些怨婦一般的心思,如何爲桑島争取最合适的條件,才是國師要考慮的問題。
不抱怨、隻努力。
國師心中也知道,退讓的必然是桑島,國師隻是想盡可能的少一些犧牲。
孫大人原本的計劃是處理了真龍水宮的事情後,直奔重虛天路,繼續攻略紅夷蠻種大陸。不過原本的計劃需要改動一些側重點:暫時不要動落日國,給落日國保留足夠的力量,才能繼續牽制大周教。
除了席蘭國外,進一步将大吳的影響力,滲透到羅德國中。
國師忽然提出了歸順和談,孫大人改道返回氓江都司,畢竟桑島若是真的歸順,孫大人原本的計劃等于是提前完成了一大步。甚至可能需要孫大人親自進京,跟呂廣孝老大人,和柳值大人仔細商談一次。
至于說本國皇帝就在氓江都司……跟那個廢物能商議出什麽字醜寅卯來?
走到半路上,孫大人忽然心有感應,【九界天】悄悄又聯絡自己了,孫大人還以爲她又要給葡萄兒子争取什麽好處,卻沒想到這一次,九界天告訴了孫大人另外一個消息。
孫大人聽聞之後,臉色陰晴不定,謝過了【九界天】之後,一直到返回氓江哨所,都顯得心事重重。
……
皇帝在氓江都司附近玩耍好幾年了,京師中一直有朝臣不斷上書,措辭激烈的勸谏陛下回朝,但是皇帝自己不想回去,誰說都沒用。
不過皇帝自己這段時間覺得有些無趣了,他做事情本來就沒什麽長性,能夠在銅棺峽中釣了幾年的魚,完全是因爲這項運動的确讓人上瘾。
但是皇帝最近漸漸覺得,銅棺峽中的各處水域,都已經被朕征服了,朕應該去别的滅域中看一看,那些滅域的大江大河,一定有更新奇的魚兒。
皇帝露出了這個意思,身邊的衆人卻是吓了一跳:您可别作妖啊,銅棺峽滅域已經被孫大人完全攻略,您在這裏面玩耍,孫大人安排的力量完全可以确保您的安全,您去了别的滅域……萬一出點事兒,身邊的這些人可都是株連九族的下場!
但是這些人又怎麽勸得住皇帝?皇帝到現在還沒有離開銅棺峽滅域,完全是因爲他心中也有點逼數的,滅域兇險,若是沒有強大的護衛力量,他也不敢貿然進去。
皇帝知道皇室有兩位第七大境,但是老祖宗必然是要坐鎮京師的,那就隻剩下了大宗正趙繼宗,可是他傳召趙繼宗,大宗正卻總是找些借口推三阻四不肯過來,皇帝不知道趙繼宗已經找到了皇位合适的接班人——五皇子——對他這個皇帝也就不那麽看重了。沒有第七大境保護,皇帝還是有些害怕的。
另外,皇帝想離開氓江都司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乃是他最近色心漸起,可是在氓江都司裏,他跟孫大人提了幾次選秀女的事情,都被孫大人敷衍過去。
皇帝還曾想過将水靈華收入後宮,跟孫長鳴說了之後,也沒了後文——沒多久水靈華就晉升第六大境了,也讓皇帝有些不滿。
說到底皇帝跟孫大人之間一直“相處融洽”,不是因爲皇帝變得賢能了,完全是孫大人能陪着皇帝玩耍,沒錢的時候孫大人還能幫他搞錢。
可時間長了,兩人之間必有龃龉。
這一天,皇帝在銅棺峽滅域中釣了一天的魚,回去的路上卻被幾頭六階妖獸襲擊,保護皇帝的強修們手忙腳亂,難免出了纰漏,有一位溫柔熟美的女修忽然從天而降,竟然是第七大境的修爲,擡手便鎮壓了妖獸,拯救了皇帝。
皇帝邀請對方一同回行宮,當晚女修便住在了皇帝的寝宮中,第二日皇帝傳旨,冊封女修爲“英妃”。關于這位英妃的來曆,皇室給出的解釋是:隐世宗門的強者。
該宗門名爲【天女宗】,已經封閉山門數千年,最近因爲源複蘇,剛剛重新入世,便出手救了皇帝,此乃“緣分”!
納了英妃之後,皇帝接連十幾天都沒有出去釣魚,整日和英妃在行宮中嬉玩,大約就是大吳朝市井中,非常流行的那些春宮繪本描繪了什麽,他們就玩了什麽。
十幾日之後,英妃發了靈符出去,将自己宗門的晚輩也招攬了過來,十幾名年輕美貌的女子,作爲英妃的屬從女官,也住進了皇帝的行宮裏。
英妃知道皇帝想要離開氓江都司,便大力支持。以前皇帝不敢走,現在有了第七大境的英妃随行,還有什麽好怕的?皇帝立刻傳旨擺駕,北上而行目标是另外一處大吳朝的著名滅域【兀厄山海】。
這一片滅域中同樣暗藏虛空,廣闊無比,裏面有山有海,妖獸怪異橫行,危險程度比起銅棺峽猶有過之。
消息傳開,朝堂嘩然!
皇帝你在外面飄了好幾年不肯回京,終于要挪屁股了,你居然不是回京,而是去了更危險的一處滅域……
從朝臣到宗室一片慌張,各種勸谏的奏折雪片一般飛來,皇帝看都不看一把火燒了。朕有英妃伴駕,何懼之有!
呂廣孝老大人、太後、趙繼宗等人,紛紛給孫大人來了書信,請孫大人無論如何要想辦法将皇帝留在氓江都司。
氓江都司有孫大人看護,皇帝還算安全,要是去了【兀厄山海】……兇多吉少啊。
孫大人也是第一時間就去行宮求見,可是這一次皇帝連見都不見他。當初水靈華區區第五大境,你都不舍的給我,哼,現在朕有七境貴妃了!
孫大人“想方設法”,可是皇帝就是不見他,孫大人隻好給呂廣孝老大人他們回信:下官總不能強闖行宮吧?
于是皇帝終于還是走了,還把孫大人原本準備用作主力戰艦的飛車行宮也全都帶走了。給太後準備的那一座飛車行宮,被皇帝分給了英妃。隻不過英妃一般都在皇帝身邊,很少回自己的飛車行宮罷了。
皇帝北上的路途中,還有一道道聖旨頒下,英妃的門人并無半點功勞,卻都被封了重要的官職。這些人本身修爲極強,帶着聖旨上任,若有不從便直接出手!大吳朝各地一片動蕩,地方官員敢怒不敢言。
也不知道是不是皇帝對孫長鳴懷有忌憚,這些新封的官員,都在大吳朝的北地,基本上是皇帝一邊走一邊封官,避開了孫大人的勢力範圍。
可是梁玉指難受了,她執掌北獄鎮撫司,這些人全都在她的地盤上。梁玉指又沒有孫大人的那種底氣,敢于抗旨不遵,頂多也就是暗示一下下面的人,想辦法架空這些【天女宗】的新官。
不過随着天女宗進入北地官場的人越來越多,她們本身實力不俗,又彼此呼應,漸漸形成了一股勢力,梁玉指大人也無法随意拿捏。
“你真不管嗎?”梁玉指跟孫大人抱怨,孫長鳴兩手一攤:“我能怎麽辦?他是皇帝,抗旨不遵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梁玉指跺腳而去。
幾個月之後,皇帝行駕終于抵達了【兀厄山海】滅域外,這一路上沿途的地方官員被折騰的苦不堪言,很多官員爲了迎接皇帝,跟地方的大族、豪商借債,才湊夠了銀錢滿足皇帝的要求,這些債務今後隻能想方設法刮取民脂民膏還上了。
而皇帝到了【兀厄山海】之後,便立刻下旨,要在此地興建一座規模宏大的行宮。當地的官員已經絕望了,您在氓江都司的時候,怎麽不敢提建行宮的事情?合着我們梁大人好欺負是吧?
皇帝在氓江都司的時候,一直都住在飛車行宮裏,也足夠寬敞奢華,可是時間長了皇帝有些喜新厭舊。
而且現在身邊有英妃相伴,皇帝就覺得自己能行了,誰敢不聽朕的話,英妃幫朕誅他九族!
皇帝要修行宮,地方上沒錢就跟朝廷要,朝廷裏面呂廣孝老大人不願意把錢花在這種地方,就上書給皇帝勸谏,皇帝不聽一面催促戶部給錢,一面對地方官員施壓,總之各方扯皮,搞得一地雞毛。
不管怎麽樣,行宮的建造已經提上了日程,老大的一片工地是開建了。
皇帝等不及行宮,先帶着英妃闖入了【兀厄山海】,這次身邊有美相伴,皇帝可不光是釣魚了,有時候釣着釣着,就把魚竿丢在一邊,然後下旨随行的官員、護衛回避,自己抱着英妃就滾到了草叢裏。
這事兒皇帝身邊的内官也有相應的章程,比如說要在地上鋪上黃緞、搭起帳篷之類的,可是皇帝不喜歡——幕天席地啊,要的就是這個調調。
至于護衛們擔心皇帝的安全,你比英妃還能打?第七大境在朕的身下呢,擔心個屁的安全。
皇帝的所作所爲,也不知怎麽的就在大吳朝民間傳開了,甚至還有某些膽大包天的落魄文人,假借了曆史上某朝末代昏君的名頭,将皇帝和英妃的荒唐事兒,寫了個豔俗的話本故事,一時間大爲風行,洛陽紙貴!
也有人納悶:皇帝和英妃之間的事情,畢竟是皇家秘事,怎麽會被一個落魄文人知曉了,而且細節十分詳實,連皇帝的尺寸、時長都一清二楚……
據說是大宗正對此事十分“震怒”,專門跑了一趟總司衙門,命柳值大人将此書列爲禁書,嚴加查抄!而且要找出真正的作者繩之以法!
朝天司也下了公文,校尉們裝模作樣的搜查了一陣子,導緻此書在市面上的存量減少,于是更貴了!
但是那個作者卻始終沒有找到——當然找不到了,孫大人看了此書之後,覺得此人雖然内心龌龊,但是文筆老道,是個可用之人,于是招進了氓江都司,平日裏處理一些文書,若是來了什麽靈感,有了新作品,必須第一時間送給孫大人,嚴格審核!
皇帝在氓江都司這幾年,在民間的名聲有所好轉,但北上【兀厄山海】這段時間,又一次爛大街了。
孫大人這段時間,看似一直安靜地守在氓江都司,卻一直在等待一個時機。眼看火候差不多了,孫大人取出了國師的碧玉令牌,催動元力注入其中,眼前便一片恍惚,來到了國師的那座小島上。
第一次和談之後,兩人并未再見面。此時孫大人主動來訪,國師很快也趕來:“孫大人想喝茶了?”
孫長鳴坐下來,國師也不多追問,帶着淺淺的笑意,招手引來清澈的山泉落入壺中,玉指輕輕一點,泥爐中升起了火苗,很快泉水沸騰,孫大人很自來熟的給自己拿了一隻茶杯。
“有件事情想跟國師商議一下,看看國師有沒有這個膽量。”孫大人斜靠而坐,淡淡說道。
國師仍舊微笑,手上不停:“大人不必激将,到了你我這個層次,遇事皆能冷靜思考,孫大人隻需要說是什麽事,能不能做,本國師自有考量。”
“若是考量,那必然是能做的,對你我、對大吳桑島,都有絕大的好處。”孫長鳴看着茶水落入自己的杯中,幽幽說道:“咱們交換作案,你幫我殺了天子,我幫你解決國主。”
國師的手猛地一抖,茶水灑了出來。
孫大人手掌輕撫,真火之力釋放,蒸幹了漏出來的茶水,卻未傷到竹桌分毫。
孫大人并非不敢親手殺了皇帝,但孫大人考慮周全,必須顧及呂老大人和柳值的心情,所以自己不能真的背上“弑君”的惡名,哪怕隻是一層遮羞布,也比沒有強。
而且此事孫大人考慮了幾個月,各方面布置周全,便是呂老大人和柳值,也不會懷疑到自己頭上。
咳咳,今日精力不濟,量有些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