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平時,哪怕她不下任何命令,發現她遭到羞辱,侍衛們也會不惜性命沖上去,将羞辱她的人碎屍萬段。
而現在,聽到她的呼救聲,響應者卻寥寥無幾。
身爲趙恒和趙元份兩人的養母,不顧趙恒對她多年來的孝敬,出手幫助趙元份搶趙恒的皇位,這件事兒她幹得已經夠奇葩了。
而趙元份,卻又是爲禍大宋多年,差點把整個永興軍路送給黨項人的紅蓮教主!
此外,趙元份派人下毒謀殺鎮戎軍兵馬都監李繼和的事,她未必就不知情。
而那李繼和,偏偏還是她的嫡親二哥!
如此一個毫無頭腦,又無情無義的女人,哪怕貴爲太後,也不值得大夥爲她付出性命。
并且,你即便爲了她付出性命,也未必能得到她的感激!
所以,大夥高聲叫嚷幾句,意思到了就行了。傻子才會在這當口去立什麽救駕之功。
事實上,即便是傻子,也根本沒救駕的機會。
發現有人蠢蠢欲動,韓青毫不猶豫地大步上前,背靠着葉青蓮就來了一記秋風掃落葉。
雪亮的槍鋒在陽光下,畫出一道圓弧。逼得寥寥幾個響應李太後命令的家夥,全都倉皇後退。
先前沖上去試圖圍攻韓青的那些不開眼的家夥,可是仍舊抱着傷口躺在地上哼哼。他們身上的傷勢不緻命,乃是因爲韓青手下留了情。
這會兒如果有誰還不知道進退,一旦惹得姓韓的發起狠來,恐怕他身上就得多一個透明窟窿。
“救駕!救駕!誰殺了妖女,本宮一定不會忘記他的功勞!”忙着去抓葉青蓮的頭發,李太後根本沒注意到侍衛們已經停住了腳步,隻管扯開嗓子繼續高喊。
“老妖婆,再喊一聲妖女試試!”葉青蓮單手拉住李太後抓向自己的手腕,順勢一擰,就将此人的胳膊擰到了身後,緊跟着,将持在另外一隻手裏的鋼刀,就壓在了此人的脖頸上。
“妖——”感覺到刀刃與脖頸接觸的刺痛,李太後的聲音戛然而止。随即,兩眼一翻,軟軟地暈在了地上。
“起來,别裝死!”沒想到先前嚣張到了極點的太後,居然如此不禁吓。葉青蓮松開手,用腳尖兒去捅對方的肋骨。
接連捅了兩下,發現太後紋絲不動。又蹲下身,準備去捏對方的人中。
“算了,吓死了他,弟兄們不好向官家交代!”韓青迅速伸出一隻手,拉住了葉青蓮的胳膊,“走吧,咱們從東華門沖出去。趁着雍王對皇城志在必得。“
說罷,又迅速扭頭,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劉承珪,“前輩,我必須走了。你們好自爲之。”
“你,唉——”劉承珪伸了下手,想要說些什麽。然而,已經到了嘴邊的話,最終卻變成了一聲長歎。
他是太監不假,可他至少還要臉!
先前官家的老娘,對韓青喊打喊殺。此刻城破在即,他又哪來的面皮,去要求韓青留下來繼續守城,或者帶着官家的兒子一起突圍?
更何況,如今軍心已散,援兵無望,韓青留下,也不可能守住皇城,不過是白白送死罷了。
而韓青與葉青蓮,即便再加上楊旭和張環,不過才四個人。能夠趁亂殺出汴梁,已經是奇迹。怎麽可能,再帶上一個才幾個月大的幼兒?
“劉公,保重!”親眼看到太後試圖坑害自己的好朋友,楊旭也早已心灰意冷。沖着劉承珪拱了拱手,快步跟向韓青。
“劉公,叔父,我,我得留着有用之身,給李都監報仇。”張環紅着眼睛,向劉承珪和張押班行禮,随即,也轉身離去。
衆侍衛、太監和雜役們,互相看了看,或者沖着劉承珪行禮,或者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眨眼間,就散去了七七八八。
劉承珪沒臉阻攔任何人,也沒力氣阻攔。又歎了口氣,抱着趙恒賜給自己的寶劍,蹒跚着走向文德殿。
那是官家日常處理政務的地方,也是他這輩子最留戀的所在。
隻有在文德殿中,他才會被官家當作謀臣,而不是太監,随時征詢對政務和軍務的意見。
也隻有在那裏,他才感覺自己配得上“内相”這個尊稱,能謀善斷,胸懷溝壑!
當皇城被趙元份攻破,他就會點燃文德殿,将這個大宋的權力中心,與自己一道燒成灰燼。
這是他能爲官家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也是最後的抗争。至于趙元份如何報複他的屍體,清流那邊如何潑污他的身後名,他不在乎!
然而,剛剛走出十幾步,斜刺裏,忽然沖過來七八個宮女。緊跟着,就聽到一聲焦急的呼喚,“劉公公,你要去哪?韓使院在哪裏?你們都走了,要我和洵兒怎麽辦?”
“娘娘?”劉承珪愕然扭頭,對着呼喊自己的人緩緩行禮。
怎麽辦?他怎麽知道怎麽辦?
皇城失守在即,他留在宣德門,又有什麽用?
“韓使院朝着東華門那邊去了。娘娘,您現在追,還能追得上!”仍舊沒死心的張押班,慘白着臉沖過來,代替劉承珪回答。
“攔住他,幫我攔住他!我馬上就到!”貴妃劉娥一改在趙恒面前的柔弱,瞪圓了眼睛高聲命令。随即,将懷裏的孩子朝宮娥手上一丢,拎起裙角,如飛而去。
她嫁人之前,靠踩繩賣藝爲生。兩腿上的功夫練得極深。對皇宮裏的地形又極爲熟悉。
逢門穿門,遇牆翻牆,敏捷得根本不像是一個剛剛生過孩子不到半年的貴婦。三縱兩縱,就來到了東華門的敵樓上,恰恰将悄悄觀察城外叛軍動靜的韓青追了個正着。
“韓使院!”根本不跟韓青多廢話,一個箭步沖到韓青面前,劉娥雙膝跪地,“請你救我的孩子一救。我死不足惜,可孩子,孩子不能落入雍王之手。否則,否則官家和我,即便在九泉之下,也無法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