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突然出現的黑影,一刀斬了徐都頭之後,立刻揮舞着血淋淋的鋼刀沖向了數名倉皇逃命的官員和百姓,像趕羊一般,驅趕着他們區沖擊堵在西南側巷子口的神衛軍兵卒。
”攔住他,攔住他,不惜任何代價!“徐都頭的上司大急,扯開嗓子高聲命令。
如果是在荒郊野外,神衛軍兵卒聞聽他的命令,肯定會立刻開弓放箭,将黑衣人直接給射成刺猬。
然而,此時此刻,卻沒有一名神衛軍将士,敢放箭攔截。而是一邊相互觀望,一邊舉着兵器高聲叫嚣,”站住,全都站住。再往前就真的砍了!趕緊往兩邊牆根兒跑,别爲細作趟路!别提細作趟路,往牆根,牆根兒——”
也不怪他們反應拖沓,神衛軍入伍條件之一,就是籍貫京畿。而此刻亂哄哄逃過來的百姓裏頭,就是他們的家鄉父老。并且,還有四五個官員,跌跌撞撞的混在百姓隊伍之内。
他們如果放箭攔截,射中黑衣人之前,肯定會令家鄉父老遭受池魚之殃。萬一射死了哪個官員,責任該由誰來扛?
“結陣,結陣攔住他!”徐都頭的上司見狀,氣得兩眼冒火,扯開嗓子幾乎高聲叫喊。
“結陣,結陣!”衆神衛軍将士們如夢初醒,大叫着互相靠攏,準備結陣阻擊黑衣人。
然而,卻爲時已晚。
金城巷原本就隻有一百五六十步長,那蕭懷恩的府邸,又不是位于巷子正中央。黑衣人從他家裏殺出來,朝着距離自己最近的巷子口沖,總計才四十幾步路,哪裏需要太長時間?
沒等一衆神衛軍兵卒将陣型擺開,黑衣人已經推翻了擋在自己身前的百姓和官員,急撲而上。手中鋼刀左劈右砍,眨眼間,就将距離自己五尺之内的攔路兵卒,全都砍成了滾地葫蘆。
“啊——”
“王夥長,王夥長被殺了。”
“救命,救命……”
尖叫聲,再度響成了一片。長期被養在汴梁,根本沒任何作戰經驗,也嚴重缺乏訓練的神衛軍将士,迅速原形畢露。被接連砍倒了四五個之後,其餘人等,果斷做鳥獸散。
“賊子休走!”徐都頭上司終于舉刀追到,卻連黑衣人的衣服角都沒碰到。後者殺開一條血路之後,立刻在巷子口處猛然轉身,貼着汴梁城的内城牆根兒三竄兩竄,就借助陰影和樹木的掩護,脫離了衆人的視線。
“追,今夜不拿下他,絕不罷休!”徐都頭的上司氣急敗壞,舉着兵器高聲發号施令,“城門早就關了,我就不信賊子還能長了翅膀飛出去!”
“抓細作,抓細作!”已經跑出了五十餘步遠的衆神衛軍兵卒,發現黑衣人主動逃走,迅速恢複了勇氣,大聲叫嚷着朝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追去。先不管到底能不能追得上,至少态度無比積極。
“劉都頭,你留下幾個人,把遇難的弟兄們屍體收了。把蕭家上下,無論男女,全都拿了,押到神衛軍大營裏,嚴加審問!”那徐都頭的上司,并未跟着兵卒們一道去追殺黑衣人,而是轉過頭,沖着另外一名帶隊封鎖巷子的低級軍官吩咐。
“是!”另一名劉姓都頭,趕緊高聲答應。随即,就開始給身邊的弟兄布置任務。
甭看剛才神衛軍在面對黑衣人之時表現窩囊,去收拾蕭家的下人和女主人,卻勇猛異常。
轉眼間,就将蕭府内的所有活着的人,全都給拉了出來,繩捆索綁,押上了馬車。
那朱助教和另外一位曾經替蕭家出頭的鄰居,剛剛親眼看到有黑衣人從蕭家沖出,還砍翻了包括徐都頭在内的七八個神衛軍将士。哪裏還有臉面,再替蕭懷恩的夫人打抱不平?站在各自的院子裏歎息着片刻,轉身返回了屋子之内,蒙頭大睡!
黑衣人逃了,蕭家也被抄了,神衛軍将士自然沒有理由繼續封鎖金城巷。很快,就撤走了路障,任由被攔下的官員和百姓自行離去。
“師兄,咱們怎麽辦?也去追那個黑衣人麽?還是返回開封府?”見剩下的神衛軍将士,也準備收隊離開,楊文廣輕輕拉了下韓青的衣袖,低聲請示。
先前他和韓青等人,藏在蕭家附近的一處陰影裏,将神衛軍搜查蕭府,以及黑衣人沖出來大殺四方的過程,看了個清清楚楚。而無論黑衣人,還是神衛軍将士,卻都沒注意到他們幾個的存在,甚至,從始至終,都沒顧得上向他們的藏身處掃上一眼。
此刻蕭家被神衛軍抄了,四人今晚需要夜探的目标,也不存在了。接下來何處何從,就成了問題。
去追那個黑衣人,難免就會跟神衛軍的人相遇。雙方雖然目的一緻,解釋起兄弟四人出現并做尋常開封府左軍士卒打扮的原因,卻要花廢許多口舌。
而就這樣返回開封府,卻又讓楊文廣心有不甘。畢竟,據神衛軍指控,那黑衣人是來自遼國的細作。作爲開封府的左軍巡使,他總不能看到了細作在自己眼皮底下逃走,卻選擇視而不見。
“去追黑衣人。那黑衣人無論是不是細作,肯定跟蕭懷恩有關系。抓到他,蕭懷恩的案子,就水落石出!”楊旭同樣不願意白跑一趟,揮舞着手臂低聲建議。
然而,讓他和楊文廣都無法相信的是,韓青考慮了片刻之後,卻笑着搖頭,“别管那個黑衣人,他身形瘦削,肯定跟蕭懷恩本人對不上号。現在跟我去蕭家看一看,說不定有什麽線索?”
“蕭家,蕭家不是被神衛軍給抄過,并且貼了封條了麽?”楊文廣眉頭緊皺,低聲追問。
“稍等片刻,待神衛軍全部撤了之後,咱們翻牆進去就是。”韓青笑着看了他一眼,非常自信地補充。“沒人會想到,神衛軍抄了蕭家之後,咱們還能去第二趟。而越是這種時候,越容易收獲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