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武多年,他的反應速度和應變能力,都遠遠超過了常人,所有動作不經過大腦,就憑着本能一氣呵成。
身體滾出了一丈多遠,猛然停頓,緊跟着,他雙腳狠狠砸向地面,大腿和腰杆同時發力,整個人如同彈簧般跳了起來,在半空中快速轉身,拔劍在手,厲聲咆哮,“張帆,劉鴻,保護王相,其他人,跟我一起捉拿刺客!”
“抓刺客,抓刺客!”跟在韓青和王曙二人身後的侍衛們,如夢初醒,頂着羽箭沖向路邊吃食攤子,将十幾名手持角弓的刺客,亂刀剁翻在地。
”殺狗官,替天行道!“
”殺狗官,爲民除害!“
……
其餘刺客沒想到韓青和他麾下的親兵反應這麽快,亂哄哄地叫嚷着,舉刀向韓青身前猛撲。卻被武又帶領三十多名鎮戎軍老兵,迎面堵了正着。
“當街刺殺參知政事,爾等就不怕被誅九族?!”已經沖出了二十丈遠的楊旭,發現身後出現了變故,策馬持槍而回。長纓吞吐,将兩名躲閃不及的刺客,直接挑飛到了空中。
另外三名刺客見他來勢兇猛,立刻聯手撲上。然而,街頭鬥毆的功夫,又怎麽可能抵得過千軍萬馬中厮殺出來的大将?一照面功夫,卻被他左挑右刺,盡數送回了老家。
其餘刺客面對武又和一衆鎮戎軍老兵,已經招架不疊。驟然又遇到了楊旭這個殺星,怎麽可能還撐得住。轉眼間,就又被放倒了六七個,其餘見勢不妙,掉轉身,撒腿就朝百姓隊伍當中沖去。
官道上的百姓,先前看到有刺客當街行兇,已經被吓得紛紛掉頭躲避。然而,卻苦于腿腳不夠敏捷,根本沒能跑得太遠。轉眼間,就被刺客從背後追上,推得東倒西歪。
“無辜百姓蹲下,不要成爲刺客的擋箭牌!他們刺殺了當朝參知政事!”楊旭大怒,縱身下馬,一邊徒步追殺刺客,以免誤傷百姓,一邊用标準的汴梁話高聲斷喝。
“蹲下,快蹲下,大夥别讓刺客逃走!他們剛剛刺殺了王狀元”武又等人,也扯開嗓子齊聲高呼。
大夥的籍貫,都在汴梁附近,口音與當地百姓一模一樣。頓時,就讓百姓們明白了,哪一邊可能是自己人。
而“狀元”身份,在百姓心目中,可比“參知政事”金貴得多。聽聞刺客們剛剛謀害的目标是位狀元郎,百姓們立刻愈發有傾向性。紛紛側着身體躲向路邊剛剛收割完的農田,堅決不給刺客機會魚目混珠。
衆刺客急得兩眼發紅,伸開手,就準備抓百姓當肉盾。這下,周圍的百姓更加明白自己該幫誰,一邊全力躲避,一邊破口大罵。甚至還有膽大者,将籃子裏的雞蛋、蘿蔔、面餅、菜葉子等物,一股腦朝着刺客們臉上砸過去。
如此一來,刺客們徹底無所遁形。被楊旭和武又等人追上,接二連三從背後放翻在地。
“留活口,追查幕後主謀!”韓青提着寶劍追出數步,發現大局已定,趕緊扯開嗓子高聲提醒。随即,趕緊去查看王曙的情況。
隻見才高升參知政事不到五天的王曙,兩眼緊閉,團着身子,被親兵們圍在躺在官道中間的地面上,衣服從前胸到下擺,被鮮血染得殷紅一片。
“王相怎麽樣?王相傷在了哪?止血,趕緊爲他止血!”刹那間,韓青如墜冰窟,詢問和命令的話,相繼脫口而出。
“王相從馬背上摔下來,暈過去了。屬下剛才查過了,骨頭沒斷,也沒中箭!”張帆快步迎上前,喘息着彙報。
“那他身上的血是從何處而來?”韓青又驚又喜,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都是馬血,他的坐騎,脖子上中了三箭,死了。”劉鴻也迎上前,低聲補充,“刺客應該是沖着您來的,所以射向他的羽箭不多。而剛才你又及時提醒他拉高了馬頭。結果,羽箭全都射在了馬脖子上。戰馬當場就死了,他來不及下馬,被甩了出去,摔暈了。”
“我親自去檢查一下,張帆,你去備用坐騎上,取藥箱下來!”韓青頓時心裏好生内疚,低聲吩咐。
如果王曙不是跟自己走在了一起,今天恐怕根本不會成爲刺客的目标。而如今,想殺自己的,卻已經不止是純陽教、紅蓮和彌勒三教。
“王晦叔傷勢如何?王晦叔傷勢如何?”比韓青更感到愧疚的,還有楊旭。隻見他,拎着還在滴血的長槍快步轉回,紅着眼睛高聲詢問。
“張帆剛才檢查過,應該是摔暈了過去!”韓青快步走到王曙身邊,快速蹲下身體仔細檢查對方的頭部、頸部、兩肋和四肢骨骼。待确定後者的确沒有出現骨頭斷裂、凹陷或者關節移位問題,才又長長出了一口氣,低聲補充,“摔得有點狠,萬幸沒有傷到骨頭和内髒。等回了汴梁,讓太醫仔細給他再檢查一下。現在不要急着動他,怕是墜馬之時腦袋受到沖擊,讓他自己慢慢醒過來。”
“抓到了兩個活口,如果王相有事,我活剮了他們!”聽韓青确認王曙不會有大礙,楊旭也長長松了一口氣,用槍尖向遠處指了指,咬牙切齒地補充。
話音剛落,十裏亭方向,忽然又傳來了一陣劇烈的馬蹄聲,緊跟着,一隊衣甲光鮮的神衛軍如飛而至,爲首的指揮使隔着老遠,就高高地舉起了佩刀,兇神惡煞般叫嚷,“所有人,把兵器放下。京畿重地持械鬥毆,爾等的眼裏還有王法麽?”(注:神衛軍,汴梁城上四軍之一,屬于皇帝的近衛部隊。)
“你哪隻眼睛,看到爺爺持械鬥毆的?”楊旭心中内疚立刻就化作了怒火,推開侍衛,提着還在滴血的長槍大步迎上,“王相遇刺,爾等姗姗來遲也就罷了,莫非還要包庇刺客,隐藏真兇?”
“你是何人?”那爲首的指揮使被血淋淋的長槍吓了一跳,果斷拉住了坐騎,“哪個王相?怎麽車駕和儀仗?”
跟在他身後的神衛軍将士也紛紛帶住了坐騎,看上楊旭的目光很是不善。然而,待看見此人腰間挂着的金牌,頓時又全都将眼睛裏的兇光收了起來。
在神衛軍做事,本事可以不好,眼神卻不能不毒。金色腰牌,乃是六品以上武将才有資格佩戴的飾物。上面錾刻着不同的飛禽走獸,表明佩戴者的身份等級。
而眼前提着長槍的男子,也就二十出頭。卻已經做到了六品以上。其背景怎麽可能太差!
“某乃大宋騎都尉楊旭。王相就是新任參知政事,開封府尹。同時遇到刺客截殺的,還有開封府南司使院韓青!”楊旭少年時在汴梁城内做纨绔,可是沒少跟神衛軍打交道,早就知道這些人都是什麽貨色,立刻開口報出了一連串官稱。
“參知政事王狀元?”那指揮使吓得一哆嗦,趕緊丢掉佩刀,翻身下馬,“傷得可嚴重,來人,快,快把王相扶起來,送去太醫院救治。快,用最快的馬送,天黑之前,必須送到。”
“是!”四名神衛軍精銳答應一聲,也紛紛跳下坐騎,直奔王曙。
還沒等他們靠近,楊旭将長槍一抖,轉身在地上畫出了一連串火星,“止步,敢越過此線者,格殺勿論!”
“啊——”那四名神衛軍精銳甭看長得人高馬大,卻全都沒上過戰場。被帶血的槍纓一逼,連忙踉跄後退。
“王相可能頭部受了撞擊,需要靜養。爾等抱他上馬一路颠簸,到底是想要幫忙救人,還是想要殺了他?”楊旭狠狠橫了那名神衛軍指揮使一眼,繼續質問。“況且論救人,天下誰能比得過我兄弟韓青?連軍中急救術,都是他獻給朝廷的。有他在,用得着爾等來獻殷勤?”
“這,這……”那名神衛軍指揮使被問得面紅耳赤,喃喃半晌,才慚愧地行禮,“的确,的确是在下魯莽了。騎都尉勿怪。在下神衛軍左廂第五營指揮使侯楠,見過騎都尉。剛才行事有欠考慮,還請騎都尉勿怪!”
“罷了!”楊旭懶得跟這種狐假虎威的家夥啰嗦,冷着臉擺手。
“敢問騎都尉,刺客可抓到了活口?”那侯楠明知道楊旭不待見自己,卻仍舊陪着笑臉詢問。“刺殺當朝參知政事,他們膽子可真大,就不怕被誅了三族!”
“抓到了兩個。”楊旭看了此人一眼,沒好氣地回應,“你問這麽多幹什麽?有那功夫,不如幫忙收斂地上的屍體,安撫百姓。”
“是,是,在下這就安排人去做,這就安排!”那侯楠的脾氣,在需要軟的時候,能比面條還軟,繼續陪着笑臉拱手,“另外,不知道騎都尉能否行個方便?畢竟神衛軍負責京畿治安,那兩個刺客,又是于在下的轄區作案,在下想把他們押回去,追查幕後真兇……”
“嗯?”見此人态度恭敬,楊旭本能地就想要答應下來。隻是不方便一個人做主,所以沉吟着将頭轉向了韓青。
非常出乎他的意料,韓青竟然半點兒面子,也沒打算給神衛軍,“抱歉,這個刺客,開封府留下了!韓某乃是開封府南司使院,也是刺客的目标之一。既然刺客找到了韓某這個使院頭上,開封府理當先把追查幕後指使者的擔子擔起來,而不是假手于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