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勒降世,救苦救難,爾等百姓,無須害怕。速速與我一道斬妖除魔!”先前在南岸渡口朝着水寨跪拜祈求韓青出兵救人的百姓當中,也有上百名面相兇惡的男女,用白布纏起了腦袋,緊跟着,袍子下掏出短刀,朝着水寨奮力斜指。
“彌勒教,他們是彌勒教!”先前哭着跪求韓青的大多數百姓,到現在才發現自己被壞人利用,一個個追悔莫及。
然而,他們既沒有兵器,也沒受過任何訓練,此時此刻,除了四散逃命之外,還能如何?
甚至連逃命,都變成了奢求。
個别人腿腳稍慢了一些,竟然被周圍的彌勒教徒硬生生地給抓了回來,随即,不由分說朝其手裏塞了一把生了鏽的短刀,硬逼着他們跟着彌勒的旗幟一起沖擊軍營。
“彌勒降世,斬妖除魔!”從樹林裏沖出來的那群彌勒教徒,很快也來到了水寨附近,一邊加速湧向水寨的後門,齊聲高呼。一張張皺紋交錯的臉上,寫滿了瘋狂。
爲了解救北岸渡口處的百姓,韓青幾乎将所有船隻都派了出去。
此刻,水寨正是空虛時候。
隻要彌勒教攻入水寨,就可以點起一把大火,将韓青儲存在水寨中糧草辎重,燒個精光!
船的載重有限,韓青不可能把糧草辎重放在船上。
剛才一心救百姓過河,韓青麾下的兒郎們,也不可能攜帶什麽幹糧。
如果水寨被彌勒教燒成白地,眼下被韓青接上巨艦和哨船的那六七千百姓,就是他的債主和拖累。每天光是兩餐,就能徹底将他吃垮。
失去辎重和補給的韓青,即便有數十隻戰艦和哨船在手,爲了讓獲救的百姓和麾下的弟兄不挨餓,他也隻能灰溜溜地離開禹城渡口,另找地方尋找糧草供應。
屆時,契丹鐵騎,就能趁機用羊皮做筏子,強渡黃河。不會再受到任何阻攔!
“姓韓的恐怕做夢都不會想到,彌勒教早就離開了河北,在他眼皮底下搭了窩!”黃河北岸,看着彌勒教的隊伍沖向水寨後門,大遼南面行人司副總管蕭摩柯停下腳步,臉上寫滿的報複的快意。
到目前爲止,連環計的第二環,執行得非常順利。
盡管留守水寨的宋軍,開始努力抵抗,但是因爲人數太少,他們射出來的羽箭稀稀落落,根本無法阻擋彌勒教徒的腳步。
盡管河面上,已經有戰艦試圖回援老巢。但是,從黃河中央駛回水寨,至少需要兩刻鍾以上。
而那時,水寨中的火頭,肯定已經不可控制!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一聲龍吟般的号角,忽然在黃河南岸的水寨中響起,刹那間,将大遼南面行人司副總管蕭摩柯的好夢,攪了個支離破碎。
原本射向彌勒教徒頭上,稀稀落落的箭矢,忽然變密,百枝,千支,眨眼間,遮天蔽日。
正在撲向水寨後門的彌勒隊伍,瞬間被砸出了七八處缺口,每一處,都血光飛濺。
中箭的彌勒教徒們,大部分都沒有被傷到要害,倒在濕漉漉的河灘上,痛苦地翻滾,掙紮,嘴裏發出聲嘶力竭的哀嚎。
而隊伍中的堂主、護法們,卻不願放棄對水寨的進攻,揮舞着長槍短刀,帶領并脅迫身邊的教徒繼續前沖,嘴裏的叫喊聲愈發瘋狂,“彌勒降世,斬妖除魔。彌勒降世,斬……”
又一波箭雨落下,将前沖的隊伍,砸出更多的缺口。
一些膽小的教徒,遲疑着停住腳步,四下觀望。一些膽大的教徒,叫喊聲也瞬間減弱,一邊跟在堂主,護法們身後,繼續前沖,一邊揮舞着兵器在各自的眼前亂拔。
用兵器拔羽箭,需要極高的眼力和技巧,久經戰陣的老兵都未必做得到,更何況一群沒受過訓練的彌勒教狂信徒?
很快,就有更多的彌勒教徒倒下,将隊伍變得越來越松散,整體士氣,也一落千丈。
“結陣,結陣!盾牌手上前,掩護全軍!水寨裏沒幾個人,沖進去,就能殺光那群妖魔!”彌勒教隊伍中,一名身穿紅袍的家夥,忽然扯開嗓子,發号施令。
他在教内的地位很高,從其衣着打扮上,就能看得出來。周圍,立刻有堂主和香主們,高聲重複,轉眼間,就将命令傳到了每一名教衆的耳朵。
手持盾牌的教徒們,對紅袍子的話,将信将疑。然而,卻不敢抗命。紛紛邁開腳步,跌跌撞撞地從隊伍中央和末尾,沖到隊伍前方。然後以最快速度,将盾牌舉過頭頂。
水寨中又有第三輪羽箭射出,仍舊遮天蔽日。然而,這一輪,給彌勒教徒們造成的打擊,卻比前兩輪低了許多。
“跟我沖,斬妖除魔,三世佛在看着你們!”紅袍子大喜,一把扯下頭上的白布,頂着光溜溜的腦袋高聲叫喊。
“斬妖除魔,斬妖除魔!”教徒們在護法、堂主和香主的帶領下,将腳步重新加快,成群結隊地沖向水寨後門,就像一群聞到血腥味的野狗。
水寨中,再也沒有羽箭射出,留守在内部的宋軍将士,仿佛已經認了命。
然而,還沒等大多數彌勒教徒,來得及高興。已經近在咫尺的水寨後門,忽然從内部被人奮力拉開,緊跟着,八十多名全部武裝的大宋将士,騎着戰馬從裏邊呼嘯而出。
“殺賊!”騎兵隊伍的正前方,都轄武又舉槍前指,同時将坐騎速度催到了最快。
去年從夏州帶回來坐騎,咆哮着響應,邁開四條長腿,徑直朝着對面的撞了過去,不管持盾者是誰,也不管其嘴裏,正在念的到底是什麽經。
雙方之間距離不到三十步,持盾的彌勒教徒,連躲閃動作都沒來得及做,就被武又直接用長槍挑飛到了半空中。
左手壓槍,右手虛握,雙腿夾緊馬腹,武又如同旋風般,策馬繼續向前突進,眨眼間,又将第二名彌勒教徒的身體,刺了個對穿。
槍杆由于反作用力,迅速變彎,随即,又快速彈直,将挂在槍鋒上的屍體彈開。武又揮舞長槍,左挑右刺,繼續高歌猛進,面前沒有一合之敵。
幾名鎮戎軍夥長快速跟上,将武又沖開的缺口不斷擴大。更多的鎮戎軍老兵沿着缺口繼續前推,所過之處,斷肢亂飛,血流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