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有剛剛從睡夢中被驚醒的叛軍,從不同的房間裏沖出來,擋在他的戰馬前,然後被他一槍戳翻。
跟身體前主人的靈魂徹底融合之後,他非但武藝突飛猛進,對殺人,也不像原來那樣抵觸。隻要看到叛軍出現在自己身邊五尺之内,就果斷一槍戳過去,甭管對方是否無辜。
事實上,寨内的叛軍,也沒有任何人敢說自己無辜。
楊行彥掠奪民間百姓子女,販賣到遼國和高麗,已經不是一年兩年了。他的嫡系屬下,或多或少,都從中分到了一杯羹。
而此刻能住在招遠寨内,還靠近楊行彥的臨時中軍行轅者,都是嫡系中的嫡系。從楊行彥手裏,分到了“羹”更多。
這些嫡系當中,很少人,會爲楊行彥的罪行,感到愧疚。也很少人,覺得把百姓的子女掠走,像貨物般販賣,有什麽不對。
嚴家一門三公,楊家也是如假包換的士大夫家族。朝廷重士大夫而輕草民,他們幫着士大夫禍害百姓,也不算什麽錯。
今天,他們終于爲自己昔日的罪行,付出了代價。
第一波沖進寨子裏的鎮戎軍老兵們,毫不猶豫地,将點燃引線的手雷,塞進了沿途看到的所有窗口。
很多叛軍将士,剛剛被寨牆外傳來的爆炸聲驚醒,還沒等穿好衣服就被手雷送上了西天。很多叛軍将士,被困在了起火的屋子裏,活活燒死。
更多的叛軍将士,聽到爆炸聲距離自己越來越近,則跳床的跳床,砸門的砸門,亂哄哄地沖出了屋子。
還沒等他們判斷清楚,營地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韓青和張帆,已經帶着另外五十名鎮戎軍老兵殺至,槍刺刀砍馬踏,将他們一簇接一簇,送回了老家。
因爲是替武又所統帥的“斬首梯隊”打開了通道之後,才進入的招遠寨。而寨内的不少茅草屋頂,已經被“斬首梯隊”用火把點燃。韓青的視野,遠比武又清晰。所能看到的敵軍,也更多。
所以,他并未選擇帶領身邊的弟兄,去助“斬首梯隊”一臂之力。而是冷靜地選擇目标,盡可能地尋找那些試圖往聚集起來,反咬一口的叛軍,将他們殺死或者沖散。
這令他的進攻,看起來很沒有方向感。忽然向東,轉而又掉頭向西。此刻向前,俄頃便策馬兜轉向後。
哪裏看起來敵人多,他就率部沖向哪裏。第一時間,将聚集成堆的敵軍沖散。
這種戰術,對體力消耗極大。張帆和其餘弟兄,不僅僅要随時跟韓青保持一緻,還得提防有敵軍,從側翼或者某處房子背後,向韓青發起偷襲。
爲了避免韓青被誤傷,弟兄們不再敢大量使用手雷,而是盡可能地用鋼刀和長槍解決敵人。對敵軍的殺傷力和威懾力,都大幅降低。
很快,有人的呼吸聲,就變得又粗又重。
頭上的鐵盔開始變沉,身上的铠甲,也漸漸顯出了分量。而周圍的敵軍,數量卻絲毫不見減少。才殺散了一批,就又在不遠處出現了另外一批。
雖然叛軍到現在爲止,還沒能組織起任何有效抵抗。雖然大多數情況下,隻要弟兄們跟着韓提刑策馬沖過去,剛剛聚集成團兒的叛軍,就會如蒼蠅般一哄而散。
但是,反複策馬沖殺,仍舊讓不少鎮戎軍老兵和他們胯下的坐騎,漸漸感到吃不消。手上的動作在不知不覺中就變慢,坐騎的速度,也在不知不覺中放緩。
比起寨牆外搭帳篷居住的家丁和新兵,住在寨牆裏的叛軍将士,訓練度無疑要高出許多。
雖然不斷有叛軍将士,被韓青和張帆帶着騎兵殺死,雖然大部分叛軍将士,都選擇了倉皇逃命。但是,仍舊有一小撮兒叛軍精銳,在韓青的視線之外成功集結了起來。
他們的數量不多,也就是百十來号,卻依舊是韓青身邊鎮戎軍老兵的雙倍。
他們沒膽子直接向韓青所帶的鎮戎軍老兵們,直接發起反擊,而是隔着幾座起火的房子,一邊施放冷箭,一邊大聲叫喊,“别慌,别慌,向這邊來,向這邊來。敵軍沒幾個人!”
一些沒頭蒼蠅般亂竄的叛軍,立刻找到主心骨,繞着圈子,向那些人靠攏。
一些已經逃到東西兩側寨牆下,正準備翻牆而出的叛軍士卒,也遲疑地停住了腳步,扭頭回望。
招遠寨内,已經被燃燒的房屋,照得亮如白晝。因此,韓青等人的身影,瞬間就被叛軍潰卒看得一清二楚。
總計五十來号,加上先前沖向官廳那些,也就一百餘騎!
刹那間,不少叛軍潰卒,都停住了逃命的腳步。遲疑着東張西望,就近尋找熟悉的将領,或者等待戰局的進一步變化。
“跟我來,殺散他們!”韓青也迅速發現了那一小撮在遠處高聲叫嚣的叛軍精銳,果斷撥轉坐騎,向他們發起了進攻。
這一次,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激烈抵抗。
叛軍發現了他掉頭殺來,立刻停止叫嚣,七手八腳地将能找到了木制物品點燃,随即扔在了自家身前。
一道火牆迅速在兩排燃燒的房子之間出現,戰馬畏火,立刻停下腳步,用悲鳴聲,向自家主人發出提醒。
整個騎兵隊伍,立刻無法繼續向前推進。而藏在火牆後的叛軍,則亂紛紛射出了羽箭。雖然大部分羽箭,都沒什麽準頭,卻騷擾得人心煩意亂。
“誰還有手雷,點燃了,把路炸開!”韓青眉頭緊皺,舉起左手向前揮動。
“提刑請稍稍後退,交給末将!”張帆立刻高聲答應,同時将兵器收起,将一枚拴着皮索的手雷,抄在了右手。
七八名弟兄,策馬跟上,冒着被亂箭射傷的危險,點燃手雷,用皮索甩向火牆。
“轟隆隆”巨響聲此起彼伏,火牆碎裂,牆後的叛軍,再度作鳥獸散。然而,更遠處,卻有另外一小撮叛軍,在一名指揮使的組織下,再度聚集成團!
“我去炸散了他們!”擔心韓青又身先士卒,張帆果斷請纓。随即,策馬沖向遠處剛剛聚集起來的敵軍。
“轟——”一聲巨響,就在他馬蹄擡起的瞬間傳來,眼前的世界,也變得如白晝般明亮。
哭喊聲,緊跟着響起,一聲比一聲慌亂。
“官廳,官廳被炸了!”
“楊都虞侯在官廳裏!”
……
“楊行彥死了,爾等不降,等着爲他殉葬麽?”張帆迅速勒住坐騎,扯開嗓子,高聲斷喝。
遠處剛剛聚集起來的那夥叛軍,像被雷擊了般僵在了原地,随即,四散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