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點上,咱們的想法一緻。就不用争論了!”韓青端起水,一邊喝,一邊慢條斯理地回應。
“你找死!”葉青蓮終于忍無可忍,張牙舞爪地撲上前,欲給韓青一個教訓。然而,還沒等雙方肢體發生接觸,她又忽然意識到,這裏是對方的官衙,自己隻要十招之内無法成功将韓青打倒,接下來肯定會遭到圍攻,頓時,又收起了招式,鐵青着臉喘起了粗氣。
雖然她生氣的模樣,遠不如先前妩媚。落在韓青眼裏,反而多了幾分真實。因此,放下茶杯,笑着向她發出邀請,“想動手就去後院,剛好韓某也很久沒跟人切磋了。需要實戰檢驗一下最近鍛煉的效果。”
“去就去,提前告訴你,我可留不住手,你受傷或者被打死了,不要怪我!”葉青蓮正恨不得将韓青打個鼻青臉腫,答應得幹脆利落。
然而,當雙方一起來到後院的校場,正式交上了手,她又立刻後悔不疊。
緣由無他,論武藝,她肯定仍舊在韓青之上,但雙方之間的差距,卻遠不像她第一次見到韓青時那樣懸殊。
而韓青的力氣,卻比她大了不止一成。雙方既不是真的生死相搏,又不能動兵器,拳腳上的殺招和陰招,也不便使出。
光是尋常招數比試,她連續四五拳打過去,韓青隻要豎起一隻胳膊做盾牌,就能輕松擋下,身體還能保證紋絲不動。。
而韓青揮拳砸過來,她往往需要雙臂招架,才能招架得住,還得快步後退卸力。
這麽打下去,時間越久,她吃的虧越大。所以,十來招過後,她果斷縱身後跳,連連擺手,“不打了,不打了,我又上了你的當。我沒拿你的工錢,憑什麽免費幫你喂招?”
“我可以給工錢。月俸多少,你自己說。”好不容易才找到個身手比自己高,還肯在切磋中使出全力的,韓青哪能輕易放過,想都不想,立刻笑着承諾。
目前他的靈魂,已經跟大宋熱血青年的靈魂徹底融合。後者從小練就的武藝,已經完全便宜了他。而他上輩子喜歡觀察,善于總結的優點,也已經完全發揮在了練武一道之上。
所以,每一次跟強者交手之後,他都能讓自己身手有所提高。倘若能請葉青蓮做個陪練,相信幾個月之後,在雙方都不想拼命的情況下,三十招之内,他就能穩穩占據上風。
“真的?”葉青蓮正累得偷偷抹汗,聽了韓青的話,眼神立刻一亮。然而,話剛出口,她就立刻搖頭反悔,“想得美,我拿了你的錢,豈不是成了你家的下屬和奴仆?事事都得聽你指揮?而你天生就不是個安分的,走到哪裏把哪裏掀個底朝天,我将來,免不了還得爲你做保镖。天底下,便宜怎麽可能都被你一個人全占了!”
韓青也隻是随口一說,内心深處,還真不敢把這個有三四張面孔的女子留在身邊。因此,立刻順坡下驢,“好吧,算你這次聰明了一回!喝茶嗎?想喝就自己倒。我這次是臨時出來公幹,沒法太講究!”
說罷,抓過李遇幫忙端過來的茶具,自己先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一邊喝一邊調整呼吸。
“像你這樣不講究的狗官,倒也不多!”葉青蓮翻了翻眼皮,上前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聲音中,卻隐約帶上了幾分欽佩。
她以前接觸過的官員,會擺譜兒的多,會做事的少。而韓青,卻跟她所認識的大部分官員都恰恰相反。
然而,欽佩歸欽佩,她卻不能因爲欽佩,就忘記了自己的立場和家仇。因此,慢慢喝了幾口水之後,低着頭說道:“你就不奇怪麽,我千裏迢迢跑來找你,究竟所爲何事?”
“當然奇怪!但是,我即便問你,你也沒一句實話。如果你想說,早晚會告訴我聽,我又何必費那個力氣。”韓青心中一直保持着警惕,立刻笑着回應。
葉青蓮被氣得兩腮鼓鼓,但是,卻無法對韓青的話,做任何反駁。在以前二人敵對之時,她滿嘴謊言,乃是事實。當然,現在也怪不得韓青對她心存偏見。
“吃飯了嗎?剛才感覺你拳腳上很沒力氣,是不是路上沒顧得吃飽飯?”畢竟曾經并肩戰鬥過,韓青也不願意太讓對方難堪,想了想,幹脆換了一個話題。
“吃過了,多謝!”葉青蓮咬着牙看了他一眼,冷冰冰地回應。随即,又皺了皺眉,将自己的來意如實相告,“我是奉命來勸你投降的,不過,看你這樣子,估計勸也白勸!所以,就不說廢話了。這是純陽教法王呂子明給你的親筆信,你想看就看一眼,不想看直接撕掉就是!”
說着話,從懷裏摸出了一套魚符,雙手捧給了韓青。
“李都轄,幫忙替我撕了,然後一把火燒掉!”韓青果然如她所料,連裝信的魚符都沒接,立刻高聲命令。
“是!”已經确信韓青與葉青蓮毫無私情的李遇,答應着快步走上前。接過魚符,一刀砍做了兩段。随即,将寫滿字迹的信紙,直接用火折子付之一炬。
雖然早就知道,韓青不會看純陽教法王呂子明的信,葉青蓮心中,仍舊好生失落。
強壓着拂袖而去的沖動,一眼不眨地看着李遇将信燒完,她再度将目光轉向韓青,歪着頭詢問,“你不怎麽讓喊人進來把我拿下,以便斬使明志?否則,将來狗皇帝知道這件事,豈不是懷疑你對他的忠心?”
“你怎麽又跑純陽教來了?”韓青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好奇地追問,“難道真的如外邊傳聞的那樣,純陽教和紅蓮教,原本是一家?”
“不是,不是,你别亂猜!”葉青蓮被吓了一跳,連連擺手,“紅蓮教好不容易,才在夏州安頓下來,我拿自己的性命向你保證,他們不會再回大宋境内半步。”
“你師父呢,她老人家近來可好?”韓青才不相信,紅蓮教與純陽教之間沒有任何瓜葛,然而,卻不會逼着她承認,幹脆主動又換了話題。
“還行吧。”葉青蓮想了想,輕輕點頭。随即,再度看了一眼韓青,低聲試探,“你真的不抓我?不抓我,我可走了?你當面下令抓我,我不會恨你。如果我出了門,你再讓人背後下手,我可是會跟你不死不休!”
“就像我說抓你,就能抓住你一般!”韓青翻了翻眼皮,沒好氣地回應,“你要是沒做好準備,才不會來見我。行了,要走就走吧,好歹你和我并肩作戰過,我總不至于轉過頭就翻臉。”
“算你聰明!”葉青蓮立刻眉開眼笑,一抖手,變戲法般,左掌心處就多了一顆手雷。再一抖手,右掌心處,已經多了一個火折子,“這東西去年沒使完,我偷偷留了幾顆防身。你如果抓我,我就點燃它,然後追着你,跟你同歸于盡!”
“放久了會受潮,受潮就不好用了。另外,火藥長時間颠簸,也會分層,導緻威力大幅度減弱!”至少在大宋,韓青是玩火器的第一高手,翻了翻眼皮,不屑地提醒。
“火藥會分層?怪不得你走之後,威力就好像減弱了許多!”葉青蓮恍然大悟,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多謝了,我回去之後,就讓人想辦法把裏邊的火藥倒出來,拌均勻了再灌回去。”
聞聽此言,韓青立刻明白自己又上了當,瞪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詛咒。“小心别濺上火星就是!否則,至少會燒得你滿臉水泡!”
“多謝提醒,我一定會小心!”葉青蓮也不生氣,笑着蹲身行禮。随即,快速将手雷和火折子藏起,欲言又止,“你……”
韓青笑了笑,低聲吩咐,“想說就說,但是替純陽教勸我投降,就算了。你也不打聽打聽,楊家幹的好事?他們跟這種人同流合污,自己能好到哪去?”
葉青蓮臉色一紅,咬着牙說道,“人販子的确罪該萬死!我也不贊同純陽教跟楊家聯手。但是,不聯手的話,他們就得等着你堵上門來,将他們斬盡殺絕!”
這倒是實話,韓青沒必要反駁。笑了笑,隻管繼續喝水。
“大宋朝廷又好到哪去了?朝廷就不做人販子了?教坊裏那麽多官妓,你别跟我說,都是自願賣身的?”葉青蓮自知純陽教在道義上有虧,卻不甘心被韓青嘲笑,貝齒輕咬紅唇,随即,反問的話猶如連珠。
這話,韓青仍舊無法反駁。
大宋的确優待士大夫,但是,對于犯下謀反罪的士大夫,或者涉嫌謀反罪的是士大夫,處置卻極爲嚴厲。
非但其本人和直系兒孫會被斬殺,其女兒、孫女、妻子、兒媳等,也會被賣去教坊,成爲官府蓄養的妓女,終生無法重獲自由。
“你本事大,三招五式,就逼得楊家和嚴家無處容身。可你奈何得了趙家麽?”見韓青不爲自己的話語所動,葉青蓮眼睛一紅,聲音忽然變得又尖又利,“他們家,才是最大的人販子,當年宋軍南下,在南唐、南漢各地,弄得多少無辜百姓,家破人亡。多少好人家的兒女,就因爲父親不識時務,擋了宋軍的路,便被打入賤籍,世代爲奴爲娼?實話告訴你,嚴、楊兩家跟他們趙家比,幹淨得如同白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