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側,許紫菱則全身緊繃,掙紮着想要站起來逃走,然而,她的兩條腿,卻抖得根本無法站穩,想了想,隻好又閉上了眼睛,聽天由命。
“讓她們回避便是,誰家夫君不抱自家婆娘。”韓青在窦蓉臉上輕輕啄了一下,柔聲說道。随即,又看了看像煮熟了的蝦米一般的許紫菱,将雙臂抱得更緊。
丫鬟和仆婦們,有非常有眼色退下,順手,幫自家老爺,關好了房門。
大戶人家,荒唐事多,丫鬟們早就見怪不怪。其他像韓提刑這般年紀的公子哥,通常家裏妻妾成群,孩子也早就生下一大堆了。而韓提刑到目前爲止,卻隻有一妻一妾,兒女未見到半個,日夜加倍努力,也是應該。
然而,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接下來,韓青卻沒有任何動作。輕輕抱着窦蓉和許紫菱二女左看右看,便已經心滿意足。
二女原本已經做好了準備,豁出去一切陪着他荒唐一回,以撫慰他送走周敏之後心中的遺憾。然而,卻遲遲沒等到風雨的來臨。先後偷偷睜開眼睛,偷偷向他臉上打量,卻看到,他早已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郎君怎麽了—”窦蓉的心情,頓時又變得忐忑不安。輕輕掙紮了一下,柔聲詢問,“是不是還頭疼。我去讓人再給你端一點兒醒酒湯過來。”
“不疼了,早就不疼了!”韓青笑着松開手臂,低聲解釋,“我在算,時間還來不來得及?”
“什麽來不來得及?是去青州赴任麽?郎君需要準備什麽?妾身這就去做張羅。”聽韓青好像要開始跟窦蓉說正經事,許紫菱趕緊也脫離了韓青的掌控,揚起一張紅暈未褪的臉,柔聲追問。
“去窦家堡,提親。先把跟蓉娃的婚事确定下來。不能老讓她沒名沒分。”韓青想了想,滿臉鄭重地回應。
“郎君,郎君自己做主就行了。妾身,妾身派人去通知我阿爺!”窦蓉聞聽,心中的忐忑頓時變成了歡喜和嬌羞,手捂着臉,轉身就逃。
“妾身幫忙去準備上門禮!”許紫菱羨慕得兩眼放光,卻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争不過曾經跟韓青同生共死的窦蓉,想了想,蹲身行禮告退。
“你别急着離開。”韓青卻笑着上前一步,輕輕拉住了她的手臂,“你在這邊,可有什麽親人?馬上咱們都得去青州了,你既然決定要這輩子跟着我,咱們總得也把禮數走個周全才好。”
“這,這……”許紫菱的眼睛,立刻開始發紅,眼眶之内,珠淚盈盈。“多謝郎君憐惜。妾身是自幼被人販子拐走賣給揚州那邊的養母,然後又被養母轉手賣給蓮花班的。親人應該有,但是妾身卻記不得他們長什麽模樣,姓什麽,住在哪裏,妾身……”
“那就讓窦蓉的父親,認你做個幹女兒,可好?”韓青聽得微微歎氣,然後柔聲詢問。
“窦,窦堡主如今乃是地方名士,我怕,我怕他嫌我出身輕賤。”許紫菱愣了愣,更多的眼淚奪眶而出。
她的賣身契,早就被有眼色的地方小吏,從一大堆抄沒而得的物件中找出來,主動送到了韓青手上。
而韓青,也早就将賣身契,歸還給了她。
所以,按大宋律法,如今她現在已經是如假包換的自由身。然而,在世人眼中,她卻永遠擺脫不了風塵女子印記,無論她賣身契,掌握在誰人之手。
“沒事,我親自寫信給他。如果他不願意,我就去問,張帆和王武,願不願意認你當個幹妹子。”韓青稍加斟酌,就明白許紫菱心中悲從何來,笑着抱了抱她,柔聲承諾。
許紫菱聞聽,頓時控制不住自己感情,索性将頭抵在了韓青肩膀上,淚流滂沱。待将心中所有委屈都發洩了出來,才忽然意識到,自家丈夫還沒吃飯。趕緊又站穩了身體,擦着一雙哭腫的眼睛謝罪,“郎君,剛才妾身歡喜得糊塗了。妾身這就收拾朝食,還請郎君和窦姐姐,原諒妾身失禮。”
“讓丫鬟們把朝食端到二房,咱們三個一起吃。邊吃邊商量,具體細節。正式婚禮肯定得等周敏那邊,把退親文書送到。但定親禮,卻可以先操辦起來。”韓青笑了笑,一邊抓起毛巾擦拭自己濕漉漉的肩膀,一邊柔聲吩咐。
許紫菱見狀,心中愈發愧疚。趕緊又低低道了一聲歉,小跑着沖出門外,卻差一點兒,又跟站在門外的窦蓉,撞了個滿懷。
“我跟我阿爺去說,你放心,他巴不得你我變成姐妹。”窦蓉練過武,反應敏捷,輕輕扶了許紫菱一把,用極低的聲音承諾。
“嗯,多謝姐姐!”許紫菱知道,自己剛才趴在韓青肩膀上,嚎啕大哭的模樣,肯定都被窦蓉看了去,卻顧不上害羞,快速蹲身行禮。
窦蓉輕輕托住了她的手臂,随即,又用更低的聲音吩咐,“走吧,我跟你一起去廚房,安排朝食。順便在路上,商量一下如何置辦衣裝。很多事情,我一點兒都不懂……”
“我也不懂。不過,我可以和姐姐一起商量。”許紫菱紅着臉,輕輕搖頭,随即又輕輕點頭。然後跟着窦蓉,快步走遠。
二人默契地,不再提昨晚的事情。
權當周敏,隻是旅途中遇到的一個陌生人。跟自家丈夫聊得投緣,喝得盡興,酒席散後,就永遠不會再見。
其實,昨晚,周敏和韓青之間,還發生過幾句争執。韓青忘記了,她們兩個,卻清楚地記得。
當時,周敏已經喝高了,拍打着桌案,笑韓青是劉景升之子。
韓青當時好像很生氣,還跟她鬥了幾句嘴。然然,轉瞬卻又笑着說道:“劉景升之子,也沒什麽不好。韓某乃是凡夫俗子,隻求對得起自己所愛的人,俯仰無愧。至于天下姓劉姓曹,韓某不關心,也管不着。”
周敏當時一定非常非常失望,以至于,争執後沒多久,便意興闌珊地準備告辭。
而她們兩個,那一刻,懸着的心,卻立刻放了下來,并且充滿了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