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父女


四天之後的前半夜,被韓青用木炭和泥土改變了顔色的馬車,停在了窦家堡窦裏正家的側門口。

那窦裏正因爲女兒被人拐走,小舅子又跟定安縣第一大戶周家結了仇,正煩得天天摔杯子砸碗,忽然聽家丁前來彙報,有遠房侄兒帶着妻子前來投奔,頓時火冒三丈。

“到管家那支一百個錢,打發他們走。就說老夫不在家。老夫又是什麽豪門大戶,哪裏來的那麽多遠房侄兒?”

“東家,那,那人說有個信物,讓給您看一下。以驗明他的身份不是冒充!”家丁被噴了滿臉吐沫星子,卻不敢躲閃,低下頭,将一個緊密包裹的布包,小心翼翼地交給了窦裏正。

“信物?”窦裏正久居鄉間,難得聽到這麽文雅的詞,愣了愣,遲疑着接過布包。随即,三下兩下拆開了纏在布包外的繩索。

一把三寸長,尾部系着紅纓的飛刀,迅速出現在了他眼前。刀刃在油燈下,閃閃發亮。

窦裏正的眼睛立刻也亮了起來,趕緊命人打開側門,将“遠房侄兒夫婦”和馬車一道引入了院子深處。

家中很少來客人,因此,窦裏正的妻子和小妾,也很快被驚動了。遲疑着走到窗前,從窗子縫隙偷偷向外觀望。

待看到窦蓉挺着大肚子,被一個滿臉胡子的男子從車廂中扶了出來。沒等窦裏正開口說話,他妻子已經放聲大哭,“我的女兒啊,你可受苦了!”

“娘,阿爺,女兒不孝,讓你們擔心了!”平生第一次離開父母這麽久,忽然重逢,窦蓉的感情也控制不住。踉跄着向前跑了幾步,雙膝軟軟跪倒。

“起來,起來,有話進屋去說!”窦裏正注意到了女兒的肚子之時,原本還怒火中燒。待看到女兒雙膝及地,心中的憤怒立刻變成了憐惜。

上前幾步,他雙手拉住窦蓉的胳膊,就往屋裏扯,“窦莊,窦亮,去關門。傳我的命令,誰也不準靠近這邊。今晚的事情,也不準任何人往外傳,否則,我請族老們一起,将他開除族籍,死後也不準入祠堂!”

後半句話,是對管家和家丁頭目喊的。被點到者,立刻明白,窦裏正需要封鎖消息。因此,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一聲,分頭去将命令付諸實施。

說話間,那窦裏正的妻子,已經從屋裏沖了出來,抱着女兒,哭成了淚人兒。

窦裏正想要安慰妻子和女兒幾句,卻插不上話。想要問女兒這些天去了哪?也不知道該跟誰問。急得搓着手東張西望。

轉頭間,恰看到同樣閑在一旁,沒有人搭理的韓青,頓時再度怒火上撞。

“姓韓的,老夫一直當你是個飽讀詩書的正人君子,還讓兒子将來學你。”不顧自己身體老邁,他一個箭步竄過去,劈手就抓韓青衣服領子,“你,你居然拐走我的女兒,還,還欺負她!你,你簡直就是一個衣冠禽獸!”

以韓青的身手,想推開他輕而易舉。卻因爲他是窦蓉的父親,不便動手,隻能一邊解釋,一邊連連後退,“世伯,窦世伯,您誤會了,您聽我說!”

“我誤會什麽,你這個缺德的王八蛋!你,你……”窦裏正連抓幾次沒抓到目标,當着如此多人的面兒,又不好明說女兒的肚子已經大了起來,直氣得胡須飄飄亂顫。

“阿爺,沒有,韓大哥沒有欺負我!”好在窦蓉及時聽到了父親的咆哮,趕緊掙脫了母親的擁抱,起身過來拉着父親的衣袖勸阻,“韓大哥是個好人,阿爺,你先住手,哎呀……”

不小心,又被窦裏正帶了個趔趄,她站立不穩,藏在外衣下用來欺騙沿途關卡的枕頭,瞬間掉落于地。

這下,不用任何解釋,誤會就自行消失了。

院子裏的家丁看得兩眼發直,想笑又不敢出聲,想離開也不合适,一個個将頭轉到旁邊,憋得好生難受。

窦裏正肚子裏的怒火,瞬間就沒了一大半兒。愣了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般,上上下下重新打量窦蓉。

待發現自家女兒身材毫無變化,隻是臉瘦了一些,皮膚曬黑了一些,扭過頭,繼續對韓青怒目而視,“姓韓的,别以爲老夫不知道你打什麽鬼主意。你這種人,老夫當年見得多了……”

“老爺,孩子剛進家,連口熱水都沒喝呢。”窦蓉的母親擔心丈夫下不了台階,趕緊走過去,輕輕扯住窦裏正的胳膊,“先安頓下來,有事慢慢說。小蓉娃能全須全尾的回來,已經是老天開眼了。你還想怎麽樣?”

“嗯,你說得對,老夫先安頓女兒,改天再跟他算賬!”窦裏正也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沒資格教訓韓青,皺了皺眉,嘴硬依舊。

硬氣話說過之後,卻又吩咐管家,将韓巡檢領到西跨院專門招待親戚的正房,洗澡休息。并吩咐人準備飯菜,給女兒和送女兒回家的“義士”墊肚子。

轉眼間,從衣冠奇獸、王八蛋,又變成了義士。韓青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然而,念在對方是窦蓉的父親份上,他也不便較真兒。因此,笑了笑,先向窦蓉投了一個放心的眼神,然後快步跟着管家離開。

那窦裏正家,在定安縣也是數得着的大戶。所以,用來專門招待親戚的跨院,收拾得非常幹淨。

跨院的正房,陳設也頗爲體面。桌椅櫥櫃,茶幾書案,一幹生活用具,樣樣不缺。

正房的左側,是一間書房。正房的右側,則是客人的卧室。在卧室背後,還有一個專門開辟出來的浴室,通過過道與書房和卧房相連。隻要客人想要洗澡,随時可以請仆人幫忙用熱水灌滿安置在浴室中央的巨大方形木桶。

韓青自打放孔明燈以來,難得有機會洗一次舒服澡。因此,聽管家介紹完了客房設施,立刻順水推舟地提出了洗浴的要求。、

在他想來,即便窦裏正再不喜歡自己,看在自己千裏迢迢把窦蓉送回家的面上,也不至于趁着自己洗澡的時候,召集家丁把自己抓了,當做禮物送給周家。

更何況,周家自打周崇死後,走下坡路乃是必然趨勢。以窦裏正的精明和人生閱曆,不會看不出來。

所以,這個澡,韓青泡了個舒舒服服。隻是泡的時候,習慣性地将唐刀放在了木桶旁邊,以備不時之需。

一直緊繃着的精神,終于得到了片刻放松,待洗漱完畢,又吃了些管家派人送來的宵夜,韓青的眼皮,便開始打瞌睡。

剛剛準備起身去栓了屋門,回卧房休息。屋門卻忽然無風自開,有個酷似李源的腦袋,小心翼翼地探了進來。

“小圓子,你好了?”韓青頓時又驚又喜,一個箭步竄過去,拉住了對方手臂。“趕緊進來,小心外邊露水重!”

李源是他在這個世界上,第一個“鐵粉”。前一段時間還因爲他,差點被刺客一箭射死。

雖然韓青爲了給李源報仇,掏了周主簿的老窩,跟張縣令等人拼了個魚死網破。但是,在内心深處,韓青仍然覺得自己虧欠了李源很多。

如今忽然看到李源又活蹦亂跳,韓青豈能不發自内心地感到高興?然而,在将對方拉進門來的一刹那,他卻的臉上,卻又湧滿了失望。

來人不是李源,比李源高,也比李源瘦。好像還練過武,肌肉硬硬的,遠不如李源胖乎乎抓起來順手。

“姐夫,輕點,輕點,疼,你手勁兒太大,抓得我胳膊疼!”來人至少還有一點,跟李源相像,那就是,性子是自來熟,一見面,就開始叫韓青姐夫。

“你是窦蓉的……”韓青被叫得滿臉尴尬,松開手,低聲試探。

“我是窦蓉的弟弟,我叫窦沙!”來人笑了笑,然後操着江湖口吻,大模大樣地向韓青行禮,“姐夫威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小弟倍感榮幸!”

看到他這般模樣,再想起窦蓉平時跟自己聊起過的家庭成員形象,韓青立刻相信他不是假冒了。趕緊笑着側開身子,還了個半禮,“别學這些!我一個逃難之人,能有什麽威名?大晚上了,你不睡覺,找我有事麽?你姐姐呢,他現在可好?”

“我三姐很好,剛吃過了宵夜,被我娘拉着問東問西呢!”窦沙非常機靈,立刻按照問題的主次回應。

“我姐怕你擔心,讓我過來跟你說一聲。她真的不咳嗽了,應該三兩天之内就能重新騎上馬背。”

“我自己也想找你。姐夫,你可能不知道,你的威名,早就在定安縣傳遍了。大夥都說你會飛檐走壁,翻城牆如履平地。還說你是當世虬髯客,專門殺貪官污吏。周主簿遇到了你,是遇到了天生的克星……”

沒想到,自己被官府和黑道通緝,在普通百姓眼裏,居然成了與虬髯客齊名的大俠。韓青頓時覺得心中發暖。笑了笑,搖着頭打斷,“傳言當不得真。我哪會什麽飛檐走壁的功夫?更不是什麽大俠!我抓姓周的,是被他給逼急了,還誤以爲他派刺客射傷了李源。”

“知道,姐夫,你不用解釋。大俠都是這樣,得饒人時且饒人。”窦沙顯然跟她姐姐窦蓉一樣,讀唐傳奇入了迷,所以,毫不猶豫地點頭,“實在被逼到了絕境,才會奮起反擊,讓惡人死有餘辜!”

韓青頓時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了。猶豫了一下,幹脆将話題直接岔開,“李源恢複得怎麽樣了?你最近有他的消息麽?”

“差不多大好了。我前天還接到了他的親筆信!”他不問還好,一問,窦沙愈發興緻勃勃,“他還跟我約定,等他的傷完全好利索了,就跟我一起去找三姐和你。然後,咱們四人,一道闖蕩江湖,行俠仗義,提三尺劍,蕩盡天下不平!”

“要去你們倆去,别扯我和你姐姐!”沒想到,自己費盡心機想把話題岔開,卻又被窦沙輕而易舉地将話題又兜了回來,韓青氣得鼻子冒煙兒。

那窦沙,卻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語言行爲幼稚。猛地向後退了半步,撸起袖子,露出一條頗爲粗壯的手臂,“姐夫,我知道你嫌我本事低微,怕我拖你和姐姐後腿。實話跟你說,我練得可是世間少有的鐵布衫。雖然暫時還沒煉到刀槍不入的地步,尋常棍子拳頭打在身上,卻休想把我放翻!”

“我又不是想跑江湖去表演胸口碎大石!”韓青翻了下白眼,沒好氣的數落。

正準備想辦法打消對方心中那些不切實際的夢想,屋門口,卻又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韓巡檢睡下了嗎?在下裏正窦尚,有事情想要跟韓巡檢當面說!”

“您老請,不必如此客氣!”韓青聞聽,趕緊丢下窦沙,起身迎出了門外。

而窦沙,則一改先前頑皮胡鬧。如同見到貓的老鼠一般,貼着牆根兒溜出了門外。還沒等窦裏正問他來貴客房間的目的,猛地雙腿發力,刹那間跑了個無影無蹤。

“犬子有失管教,讓韓巡檢見笑了!”窦裏正氣得直皺眉,又不好立刻追過去教訓兒子。隻好陪着笑臉,向韓青拱手。

“窦沙兄弟胸無塵雜,晚輩跟他很是投緣。見笑兩個字,真的提都不敢提!”聽窦裏正說得客氣,韓青也隻好文绉绉地回應。

二人之間,立刻好像刮起了一陣秋風,吹得彼此臉上的笑容,都開始發僵。

然而,卻依舊互相客套着,分賓主走入房内。

待落了座,還沒等韓青詢問對方來意,窦裏正又搶先一步站起身,再度向他拱手,“路上的事情,小女都跟老夫說過了。韓巡檢果然是正人君子,老夫剛才誤會巡檢了。還請巡檢念在老夫愛女心切份上,寬恕則個!”

說罷,長揖及地。

“世伯這是哪裏話來!”韓青被拜了個措不及防,連忙側身閃避。随即,又趕緊規規矩矩地還禮,“送蓉妹回來,乃是晚輩應盡的職責,當不起世伯如此大禮。還請世伯,不必客氣!”

“應該的,應該的!”窦裏正收起身形,笑着補充,“你先救了小女的命,又帶着她見識了世面,還爲了她的病情,甘冒奇險送他回家。老夫,老夫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

說着話,他用右手在左側衣袖裏掏了掏,小心翼翼取出一卷紙狀物品。然後,雙手捧到了自己齊眉高,“此乃寶大行的兌換憑據,永興,河東,京西南北兩路,還有汴梁,隻要見到寶大行的綢緞鋪子,都可進去兌取銅錢五百吊,或者等值絹布。隻認兌據,不認人。還請巡檢笑納!”

以韓青的兩輩子做人經曆,在他掏出兌票那一瞬間,就心裏立刻亮如明鏡。

隻是,倉促間,不知道該如何打斷,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而随着窦裏正的介紹,一股涼意,緩緩籠罩了韓青全身。

他每說一句,涼意就增加一分。

刺透韓青的衣衫,刺透皮膚,刺透血肉,一直刺到骨髓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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